若然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裙迎风凌乱,就像风中挣扎的蝴蝶,拼命煽动残破不堪的双翅。
濯盥惊然回神,看着从梨雨亭檐翘上快速降落的若然,俊美的脸上闪过惊乱,心间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若然!”
“小姐!”
濯盥大声一喝,沉浸在若然绝美舞姿里的花辞猛然惊醒,也大叫了一声。
“嗖嗖——”
花辞和濯盥突然反应过来,竟一同闪动身形,御风飞行,直上梨雨亭檐翘,欲要接住掉下的若然。
可是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太慢,再加上若然摔落的速度之快,别说濯盥的修为了,就是花辞,心里都有些发虚……
“小姐,你怎么了!”
花辞在下面看着若然,发现她似乎半眯着眼睛,差点儿就要闭起来了!
小姐怎么了?这是要昏过去了吗?
千万不能昏啊!
单凭她和濯盥这个半吊子的修为,保证不了能接住她啊!
梨雨轩门外的年轻仙家后知后觉,惊呆一片,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实话,他们其实也想上去搭救,如此惊才艳艳的女子,天界少有啊!
只是梨雨轩门口距离梨雨亭实在是有一段距离,他们修为还没高到能一下子“嗖——”地就飞过去救下她。
唉,实在是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况且梨雨亭实在太高。想必这位绝美的女子修为甚浅,好不容易爬上去跳了一支舞,终了时,却不慎从高处摔落,直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施法御风、保持平衡呢……
这下从这么高的梨雨亭上摔下来,估计摔得不轻。
虽然天界神药无数,普通的小伤更是随便施一个小法术也能治愈了,但是一想到如此惊才绝艳的天界女子,即将缺胳膊少腿、伤脸毁容,年轻的仙家们皆叹惋。
话说若然自己,她虽然意识到自己突然踩空了,可是却丝毫不惊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想御风飞行,可是也不知怎么的,身体突然就不受控制了,懒懒的,不想动。
她脑袋胀胀的,眼眶酸涩得很,心里也堵得慌,想哭却哭不出。
若然半眯着眼眸,余光瞟到了离去的那个他。
他身影干净修长,银辉的月光落在他缓缓离去的背影上,恍惚间间有些朦胧。
若然看着他,一颗心都要碎了:他真的要走了吗?从此以后她与他真的不复再相见了吗?
若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在她如此难过,却难过到哭也哭不出来。
想来也是应了那句“大悲无泪”的话了吧……
为何而悲?
仅仅是不想让他走吗?
可是她明明也不确定,他定是那个“他”呀!
若然说不出……
听闻人界老者说过,凡人成长就像蝴蝶化茧成蝶,经历过痛苦后便能长大成人。
但是每一只蝴蝶经历化茧成蝶时,得要多大的勇气去直面痛苦?所有熬不下去的蝴蝶,是不是都“消失”了?
若然看着从地面上惊然飞来的濯盥和花辞,“面纱”下绝美的唇瓣轻轻扯开,同时,美丽的水眸也缓缓合起……
她突然想要做个胆小鬼,她不想长大了……
…………
那边的千熠带着落絮,左弯右绕,渐渐远离了梨雨轩。他始终感觉后背有一道炽热的目光,紧紧跟随。
千熠的心里缓缓荡漾着一圈一圈涟漪,经久不散。
却在这时,千熠心脏处骤然更痛,不得不让他立即驻足。
他皱着眉头神色痛苦,忍不住抬起一只玉手,捂住了胸口,轻轻闷“哼”一声。
落絮惊愕,驻足俯身,白皙如雪的手掌搭在千熠的肩膀上,关心道:“太子可有隐疾?”
落絮这话也是有“典故”的。
传闻在几千年前的“噬兽”一战中,当时的千熠还很年幼,但因为是神界太子,小小年纪便要担起责任,领兵出战。
小小的他身跨应龙,指挥有道,引领一众天兵天将,上阵与噬兽厮杀,并且协助熙池大师,捆住了噬兽的一大块身体,这才能让众神借机,合力“反杀”成功。
但是他也不幸被噬兽的怒气从天界给震到了人界……
因为噬兽是上古恶兽,其释放的怒气更是带有无法想象的煞气。年幼的千熠太子被煞气所伤,又被震下了人界,因此伤到了元灵。
千年已过,想必以千熠的修为,他损伤的元灵定已被调息修复完全。
只是落絮猜测,会不会还留下了什么隐患。
千熠不动声色,缓缓放下了手掌,恰巧温暖的长风吹来一瓣梨仙花,他又甩了甩衣袖,那瓣梨仙花便随风远去。
过后,他精致的唇瓣轻启:“如今正直人界春季时分,也是我天界梨仙花花开正盛之时。巧了不是,本太子不偏不倚,恰好吸了一瓣进去,实在呛人。”
落絮错愕,随即爽朗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天界的太子修为甚深,有朝一日还能被小小一瓣花瓣给呛到肺腑?我今日重回天界,算是值了!原来天界不光女子有趣,这太子也委实有趣啊!哈哈哈哈……”
他精雕细琢地脸庞上,似乎永远带着笑容,尤其是爽朗而笑时,唇角弯起的弧度相当优美。
千熠浅笑,不语。
二人忽闻不远处的梨雨轩门口传来阵阵倒吸声,同时回眸望去——
惊见梨雨亭上刚刚跳舞的那位美丽女子,从檐翘上摔落而下!
而她下方正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快速飞身上去,欲要接住。
可是,接得住吗?
落絮心里突然涌现出阵阵波涛,来不及多想,身子已经御风飞去梨雨轩的方向。
“嗖——”
突然一个白影飞速闪过,快得如同一道闪电,在风中利利地破开!
白影闪过时,刮动得沿途树木猛烈摇曳。
落絮惊愕:刚刚飞过去的是……千熠太子?
若然双眸紧闭,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耳边阵阵暖风呼啸而过、躁如洪雷,她却突然觉得犹如天籁、悦耳动听……
她想睁开一次眼睛再去看他,却发现那个方向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到底还是走了吗?
这样……就算了吧……
若然缓缓合上眼眸,这辈子也不想睁开了……
突然,她栽入了一方温暖里,不是很软,不是很硬,不是很疼,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便稳稳停了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吧?
若然感觉脑袋还是胀胀的,眼睛还是一样的酸涩。
她盈盈的水眸虽然紧闭着,鼻尖却闻见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熟悉得很,似乎在哪里闻见过。
“睁开眼睛!”
清润如玉的声音传入耳里,若然犹如遭了晴天霹雳。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随即鼻尖蹙了蹙,确实闻见了一股若有若无且熟悉的香气!
若然脑袋胀得厉害,内心欣喜苦涩,一瞬间竟忘记了如何睁开眼睛。
双眸紧闭不开时,她如玉的葇荑急急抬起,在千熠温暖的胸前混乱摸索。
果真,她柔软的指尖不仅摸到了丝滑的衣料,还摸到了结实的胸肌……
她似乎曾经拥抱过男子,因此知晓男子都有结实的胸肌。
这个男子,定是他了!
若然喜极。
原来她的“一切”还没有结束,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走,原来是他救了她……
那一瞬间,若然干涩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突然不要命地哭了起来。
“你终于出现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我好害怕我们从此再不复相见……”
“可是为什么你又要走呢……”
“不要走好不好……”
若然白皙的手指紧紧拽住千熠胸前的衣襟,哭得眼泪鼻涕稀里哗啦,一声一声诉说着藏匿了几千年的思念与心酸。
此时的濯盥和花辞缓缓落地,陪着千熠一同倾听若然煎熬了几千年的心酸。
花辞不懂,只听出她家小姐说,她为找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人,经历了很多痛苦,都快要熬不下去了。
说到动情处,花辞也快哭了出来:别看他们家小姐平日里没多少正形,经常与她和濯盥嬉笑胡闹,原来她心里竟然在很早之前便藏了一件痛苦的事情,且独自默默承受了许多年……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她和濯盥呢?
花辞不懂。
那边的落絮施法瞬移,也到达了梨雨亭旁。
恰巧听见若然一遍一遍说着自己的心事,不由地蹙起了眉间:这位天界女子虽然惊才艳艳,恐怕也是个为情所困的主,竟然能与天界太子藏有旧情!
现在这是?一舞祭终生,准备寻死觅活了?
蛮荒之地的女子最爱以此来换回心爱之人的真心,看来,天界女子有时也和蛮荒女子差不多嘛!
可是……
落絮狐疑:千熠太子油盐不进,竟然也会是个拈花惹草的主?
啧啧啧,说什么天界女子有趣、太子有趣,应该说“偌大的天界就是个有趣的地方”!
千熠认真听着若然诉说心事,心中狂喜:他的丫头,心里到底还是会想着他的……
可是他面色沉重,宛若星光般灿烂的眸子深邃得可怕:即便如此,他也决不允许她拿自己的身体甚至是仙家生命开玩笑!
“此举甚是危险,你可懂?”
清润好听的嗓子里缓缓吐露一声,进入到若然的耳朵里,酥酥麻麻,像极了热恋中的人互相往耳朵里吹气。
他精致的唇瓣抿着淡淡的弧度,随后又微微张开,轻叹了一口气:小丫头长大了,也是个倔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