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划过水流,晕出一圈圈波纹。
周莞青抬腕,白玉臂绿衣裳,她今日穿了水绿色的衫子,配月白色下裙,入眼清爽可人。
有人在抚琴,激昂慷慨,周莞青对乐曲没什么了解,但她也能确定这一定是杀敌的曲子。
随着琴音她颇有节奏感的将长剑挽了个剑花。
络腮胡山贼越逼越近,楚炎抬头时正遇着那山贼踏空两步,迎面劈来一把大刀。
说也奇怪,这时候应该侧身躲过,楚炎却偏偏想迎上去,他回来后总想做一些刺激的事情,或者说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上辈子他可从来没和母妃吵过架。
“铛”,大刀与竹笛相碰,楚炎双眸凛然,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近到能看出那山贼眼中的红血丝。
周莞青脚尖轻点,朝着并不存在的敌人横劈去一剑,又向上挑去,她柔软的腰肢往后弯着,右手握剑在空里划了个大圆,剑尖支地。
随着乐曲渐急,周莞青身形越快,旋转着出剑侧身,衣角也划出好看的弧度。
山贼出招很快,楚炎却更快,他很少躲避,多是直接正面迎敌。幸而他拿着的并不是简单的竹笛,每次都承受住了刀击,刀锋有时候还从笛身划了下去。
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楚炎逐渐将山贼压着打,由格挡变成了出招,他更加随心而动了,腰间稍下沉,抬脚踢去,山贼起跳时又受到了竹笛的攻击。
剑舞越舞越急,周莞青额角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手把剑向前一个踊跃,划过潺潺的溪水带起一簇水珠,在阳光下闪着绚烂的光。
她脚连踏两次,在半空中一个璇身,稳稳落在石头上,右手挽一个漂亮的剑花,背在了身后,此时乐曲也正好停了。
一步、两步、三步……山贼越退越后,逐渐深入竹林,楚炎怕惊扰到那边的众人,便一个虚晃骗过了山贼,待他狂奔的时候将竹笛掷了过去,打在山贼脖颈的穴道。
“扑通”山贼倒地,同时竹林那边隐隐传来一片叫好声。
踏青的少年们对周莞青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这样的剑舞很显然是实在的功底,与花花架子不同。
不论在哪里,拥有实力的人总是被人们认可的。
周莞青并不在意旁人对自己的态度,舞剑之后就回了马车。
众人又吟诗作对,直至夕阳西下,才恋恋不舍的回城。
远远便瞧见归雁亭处停留着数十人马,为首一人面若朗星,身姿挺拔,自有一股气度。
待离得近了,周莞青才认出来,这是楚炎。
她令双云去请楚炎过来一谈,本以为和先前一样请不到,只是遇着了,能打听一点消息是一点,谁知楚炎却驾马过了来。
更令周莞青惊讶的是,楚炎竟然直接下马,上了自己的马车。
周莞青一时有点恍惚,实在是此情此景,与前世太过相似。
那时候楚炎便经常不顾旁人的看法,上周莞青的马车,与她谈天说地。
楚炎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记忆中,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于是两人就坐上了同一辆马车,隔绝了周遭打探的目光。
“三皇子,我想问问林公子……”周莞青试探开口。
楚炎面色尴尬,强装镇定,实则想锤爆之前的自己,搞什么林公子,现在多难为情:“林公子不过是玩笑的身份,做不得数。”
他瞧向周莞青,少女的面容在黄昏的阳光下格外温顺,像是绮丽的锦缎。
这时候,她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楚炎上一世依照母妃的想法娶了周莞青,可成婚后的周莞青并不快乐,他心里也是清楚的。
那么这一世,就给小姑娘寻觅一个如意郎君吧。
他继续道:“先前多有误会,是炎不对,还望周小姐切莫当真,祝周小姐早日觅得佳偶。”
周莞青没由来的觉得事情哪里出了问题,楚炎前后的行为判若两人,所以是不需要周家的人脉力量了吗?
她为了掩盖神情,取了块桂花糕吃,这时马车一个颠簸,桂花糕噎在了喉口,周莞青手拍着胸口,抬头顺气。
一盏茶递了过来,原来是楚炎瞧见不对,自然而然的倒了杯茶给她。
这……十年后的楚炎会这样做,十年前的楚炎,不应该是眼高于顶吗?
不对劲,越发不对劲了。
周莞青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这猜测成真,那么之前的事情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她饮下了茶,道了声谢。
“三皇子不必忧心,莞青晓得。”她做出落寞的样子:“这种事情,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的,也祝三皇子早日寻得一心人。”
她往后靠了靠,看向了楚炎:“莞青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楚炎心里叹气,看来只有时间能抚平周莞青的心事了。
“不知三皇子为何在短短几日内,就改变了想法呢?”
周莞青细细看着楚炎的神色,瞧见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也不去催促,只等楚炎开口。
“这么说是有点奇怪,但我仿佛就在这几日间经过了一生,繁华名利过往云烟,知晓了许多事情,也因此与先前不同了。”
“我这么讲,周小姐可明白了?”
周莞青点头:“莞青也有一些猜测,还要细细揣摩。”
她也不急着去问方孺的事情了,因为她有十之七八的怀疑,楚炎应该也重生了。
问,还是不问?
倘若楚炎也重生了,那么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奇妙的很了:不见面,却也不排斥。
凭着十几年的相处,周莞青确信现在的楚炎对自己没有敌意,那么上一世她查出来的石岭关真相,到底是不是事实……
忽听得破空之声传来,周莞青条件反射伸手推开了楚炎。
生死一瞬,一支箭从侧面帘子斜斜射进来,擦过楚炎衣袖,钉入马车木板,犹自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