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春一边用羹匙细心地给我喂药,一边回答道:“奴也不清楚。听厨房的小厨娘说,好像是从京都城来了个尚书?”
或许是人的第六感准确无疑,当听到“尚书拜访”这一句话后,我的内心便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蹙着眉头,用手推开织春将要送入嘴边的羹匙,忍不住向她再次确认道:“织春,那小厨娘的话,你确定没有听错?”
“回小姐的话,奴听到的错不了!”织春将手中的药碗放下,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清水。她答道:“小厨娘们确实是这么传的,不然奴今天去熬制汤药也不需要这么久。小姐你可不知道,今天的厨房就和打战一般实在忙碌极了!若不是厨房的嬷嬷听到是小姐需要熬制药汤,只怕奴连厨房的门都进不去呢!”
“府内怎么会这般忙碌?”我平复好自己的心情,随意说道:“难道这尚书来访都不曾有人通报吗?”
织春笑道:“哎呀!果然是织春喜爱的小姐!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若是织春能看见我额头上的黑线,她必然不会这般崇拜我。
织春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药碗羹匙,回答道:“小姐不瞒你说,奴在厨房熬制药汤时,就听嬷嬷们私底下议论道‘今天到访的韩尚书可真是没礼节!要来侯府了也不会事先差人来传个话,搞得大家手忙脚乱的,简直有苦难说!’小姐你听,现在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我抿嘴,笑着对织春玩笑道:“鬼精灵,你呀可把厨娘们的神态对话模仿的惟妙惟肖!用不了几日都可以去城内的戏楼唱大戏了。”
“哎呀!小姐,你怎么总是开奴的玩笑!”织春红着脸,笑。
“我就这样讲讲罢了,你怎么倒红起脸来了?”我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把玩着挂在床幔上的香包笑道:“织春,不如你偷偷地去前厅打听打听,这韩尚书到底为何事而来?”
织春‘啊’了一声,回过头看着我惊恐道:“小姐,奴跑到前厅去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双手环起于胸前,坏笑道:“织春,你若是不去前厅打听!我就将你私自上街看大戏的事情告诉你嬷嬷!”
“呜呜呜。”织春哭丧着脸,悲愤道:“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做!奴去打听就是了!”
“哈哈哈。”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织春保证道:“那快去吧,我保证绝不会将你看大戏的事说漏一字!”
“遵命,小姐。”织春很是郁闷不乐的端起碗具离开。而苏嫣然看着织春渐渐走远的背影,笑容忽然变得异常冷冰冰。她在心中回忆着织春刚说起的话,努力推求起韩尚书拜访建安侯府的理由。她实在想不通,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韩尚书不远千里的跑到临江城这贫穷的山沟沟里。
和苏嫣然一样亦想不出理由的,还有此刻端正坐在云柏厅会客的建安候本人。
“我说韩尚书……”建安候刚想开口,便被来人“嘘”的一声给停下了话。
“这茶真好喝,再给我来一杯。”开口吩咐底下小厮,将侯府当成自家的男人,年纪估摸着四五十,剑眉大眼,嘴唇微薄,正坐高堂不怒自威,自有自己强大的气场。他的上身穿着一件用银丝线暗绣的祥云纹群青色的宽口袖上袍,下身是身着一条绘着连枝纹靛青色的下裳,腰间系着一枚圆形黄玉挂坠,一副常见文人的模样。只是,他的相貌与他身着衣裳的风格简直是十分的违和。
“韩尚书,您的茶来了。”小厮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坐在高堂的韩尚书。
“连小厮更换茶盏的速度这么快,果然是建安候府调教出来的人。”韩尚书正想接过茶盏,忽然从身体的左侧伸出一只大手将茶盏拦下。而拦下茶盏的人还能有谁?自然是早已满肚子疑问的建安候本人了。建安候挥了挥手,站在身旁的韩管家便立即领会,将云柏厅内一干人等全部清理了出去,偌大的云柏厅里就只留下了建安候与韩尚书二人。
“韩尚书。”建安候开口问道:“不知韩尚书不好好在京都城中待着,为何要突然来访?”
“哼。”韩尚书忽然重重地拍了拍坐着的椅子,略有不满道:“苏时渊,这里头可都没人了!你何必伪装成大善人的样子?”
建安候一脸无语的看着坐在身旁的大家伙,伸出手将原先拦下的茶盏推过去,说:“韩少甫,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真是年纪越大脾气却越古怪!”
“你!”韩尚书又狠狠地拍了一桌子,恼怒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屋子里一度剑拔弩张的样子,将在云柏厅外待命的丫鬟小厮们吓得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而此时屋子内,正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的二人,也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建安候,原来这就是你的迎客之道,看你的模样简直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韩尚书双手插腰,恶狠狠冲着建安候责骂道。
“哼”建安候的鼻子冷哼一声,恼火道:“怎么了?你还要上奏给天子,请天子来定夺吗?想必韩尚书此番前来是有罪于我吧。”
“建安候,你!可真是不知好歹!”韩尚书板着脸,脸上凶恶的眼神仿佛能杀死房间内的每一个人。然而建安候见到他这副不讨喜的模样,却懒得搭理他,正要自顾自的喝起茶休憩会。忽然,韩尚书一屁股瘫坐在原先的椅子上,垮下脸说道:“苏时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演戏给外人看?我每次来你府中,那些丫鬟小厮们就觉得我像是地狱罗刹来索你的性命一样。”
“哈哈,真是难为你了。”建安候看着身旁惆怅无奈的韩尚书,压不住内心的喜悦,发自内心的笑道“少甫兄!”
“哎!时渊兄!”韩尚书舒展开笑容,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