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阁闹刺客的事被白溪压了下来,到底没惊动林府的人,可要想瞒过在这个家鞠躬尽瘁四五十年的老太君,委实是不可能的。
老太君连夜光临玲珑阁,别说底下的丫鬟仆妇们,就连白溪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说,又是怎么闹得?”老太君只披了件外衣,头发仍然梳的一丝不苟,哪怕再匆忙,也依旧是一派威严荣华。
鸢素姑姑暗中递给白溪一个眼神,无奈叹息一声,大小姐三天两头给老太君一个惊吓,先是比武救驾受了重伤,又不知怎么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如今倒好,这在自己家里还被刺客吓跑了半条命。
“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忧了。”白溪不敢辩驳,更不愿牵扯出太子来,只避重就轻认错。
“你让祖母担忧?溪儿啊,你可以知道你父亲母亲与你那三个哥哥是怎么死的?”老太君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鸢素见状忙暗中驱散了底下人,关上了房门,知这话不能见人。
白溪沉默了片刻,答道:“南朝人杀的。”
老太君不言,只紧盯着她,眸光犀利,显然不满意她的作答。
白溪拧了眉,片刻后似是松开了一口气,敛眸道:“是朝中有人通敌卖国,联合起来,想要林家一蹶不振,万劫不复。”
老太君满眼痛惜,不觉花了视线,几分悲怆的笑了笑,又问道:“不错,是个聪明的孩子,没有被世人的谎言愚弄。”
“祖母再问你,可知为何这些人如此处心积虑,害我林家?”
白溪毫不犹豫的答道:“因为他们害怕,畏之而除之,除之而后快。”
老太君苍凉哀叹,直了直脊背,挺拔如寿松,“上天妒英雄,你既然知道这些,就该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白溪点头,却不解这话的用意,只眼带疑惑。
“林家出两个元帅就已经够了,这些年咱们家为了北央,为了社稷,多少男儿抛头颅洒热血,绝非史官笔下几点墨水就能带过的,到如今,除了你那个不争气的二叔,林家就只剩下一根独苗,祖母也就剩这点念想了。”老太君一番话掏心掏肺,可谓苦口婆心。
“溪儿啊,不是祖母拦着你青云直上,官运亨达,实在是,宦海无涯,权谋诡谲啊,这些东西,都不该是你这小小女子需肩负的。”
“伴君如伴虎啊,今日你救驾有功,皇帝能封你一个女将军,他日这点恩情消弭,天子忌惮,百官为难,你又当如何自处?”老太君这辈子受够了“为国尽忠”这句话。
就为了北朝这一片天,林家多少男儿殒命,丈夫,儿子,孙子,林家已经输不起了,她也受不起了,岁月迟暮,到如今她就只想护住这唯一的孙女,除此之外的别无所求。
白溪一时百感交集,只觉得跪在地上的腿已经没了只觉,只剩下心头酸胀难言的几分滋味,钝刀一般磨着皮肉。
上辈子孤家寡人一个,怎么样都习惯了,最多也就看着电视机里,别人四世同堂,父慈子孝,强忍泪水,不屑的背过身,夜里却偷偷做梦,幻想那些家长里短,也能跟她有关。
人啊,终究是害怕孤独,渴望温暖的,落叶归根,故土难离,她终于也成了烟火凡尘里的人,有家,有亲人,有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