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离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内，穆清重回了灵车。

她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原先借助陆离的耳朵能听到的声音，此刻又成了嗡鸣声。

车子速度不快，穆清的心事不知飘到何处。

她想起了许无忧，也想起了苏京墨。

忽然，她轻轻地笑了。

她发现一件很好笑的事——她现在想起苏京墨已经没甚感觉了，没有欢喜，没有痛恨。

正如那句话：无爱便无恨。

她年少时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被她剥离了心脏。

那许无忧呢？

她离开后，会不会在时间的长河里将她忘记。

也许还会有点记忆的吧，她死的时候那么丑，毕竟额头上一个血坑，看一眼就会做噩梦吧。

兀自摇了摇头，穆清停了车，阖目冥想——她实在有些累了。

-

时光洪流中，蓝色溪水生生不息。

有往东流，有往西流，还有往各种方向流淌的。

如果细细看去，还能发现，水流上面立着各种模样的灵车——带发动机的、四匹马拉着的，各种各样。

灵车随着水流不停地前行，各个方向仿佛下一秒就要撞上，实际上却依然井然有序的运行着。

百里如风穿着一身黑袍，青丝如墨，披散其后，明明无风，发丝却因周身气势微微飘扬。

看着某处停留的溪流，百里如风微微侧首，问身后站着的女子。

“准备好了？”

李湘君呆了呆，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这般貌美的男子。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神仙吗？

“好了，大人。”

百里如风挥挥衣袖，“那边去吧。”

李湘君的身影随着他的衣袖落下，化为一道黑光，奔向那辆停着的灵车。

——穆清刚好停下休息。

“何苦呢？”

一个弓腰白发的老者突然站在百里如风身旁，看着那辆灵车，问道。

百里如风抿抿唇，不说话。

“就不怕她恨上你？”

老者摸着发白的胡子，笑问道。

“不会的。”

百里如风迟疑一瞬，才道。

他望着那辆灵车的目光带着些许担忧。

“后悔了？”老者睨了他一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然等到最后......”

百里如风其实自己也不确定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但别无他法。

想让穆清不再爱上那个人，他只能这样一个个寻了因爱受伤的女子，让穆清去见证她们因情误事的一生，然后冷心冷情从而打消对那个人的念头。

但......

这很显然有个弊端——穆清也不会接纳自己。

“啧啧”

老者嘬嘬嘴，双手背后，转身，迈步离去。

这时，百里如风回头道了一句：“多谢您在上个世界的帮忙，师父！”

听到最后两个字的老者顿了顿脚步，下一瞬又如常，只是眼中微微湿润。

能走出来就好。

他这个做师父的也就只能帮到这儿了。

“记得带她来我这儿喝酒！”

时光洪流中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人就消失在了这里。

-

后座传来了异动——有灵体来了。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穆清没有慌张，看了眼后车镜——

无悲无喜的姑娘，上身的白毛衣被血染成和红色厚棉裙子一般的颜色，右臂处空空荡荡，心脏处的血色最深。

许是死前太过疼痛，眼眶瞪大，黑色眼珠子格外吓人。

这幅模样实在悲惨，穆清只粗略扫一眼，便觉得难受。

“您好这位小姐，请问您要去哪里呢？”

穆清缓了口气，面带微笑温柔问道。——这是敬业。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李湘君的嘴唇——在上个世界和陆离的交往中，她已经学会了唇语。

但她万万没想到，李湘君并未开口，而是用左手在毛衣角落没被染红的地方，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西苑”。

看着毛衣上两个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穆清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哪两个字。

将要收回余光时，她不经意瞥到李湘君放在左侧大腿旁的胳膊。

定睛一看，原来是李湘君断掉的右臂。

右臂断口处齐整，似是被人用刀一次砍下。

穆清闭着眸，感应“西苑”的位置，脑海中却不时出现红色的断臂。

恰好此刻，黑光出现，穆清顺着光，找到了位于久远年代里的“西苑”。

灵车重新启动，穆清专心致志的跟着黑光前行。

-

糟了！

果然迟了一步。

苏然匆匆来到时光洪流中，找寻了一周，都没发现那辆自己做了记号的灵车，有些懊悔。

怎么自己仙力这般微薄？

不然怎会次次都跟不上穆清的脚步。

她是真身出现在小世界里，不能如同百里如风一般来去自如，只能等待合适的时机死亡——这是世界的规则。

若是她仙力更强一点，说不定也不用真身上阵。

怎么办？

苏然紧抿着唇，来回踱步。

这次连百里如风的身影也看不到了，难不成要一一进入小世界窥测吗？

正在她烦心之时，一道黑影悄然出现。

“原来是你。”

百里如风带着寒意的声音在苏然骤然响起。

听到这位仙界二殿下声音的第一想法，苏然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惊喜。

是的，惊喜。

只要百里如风没走，她还能继续跟着，不会丢失穆清的踪迹。

“见过二殿下。”

苏然微躬身子，额头低垂抵住合拢并在一起的双手，恭敬道。

百里如风皱紧眉。

他原以为是哪个宵小趁他不注意跟来，没想到居然是仙界中人，还识得他。

“你是何人？”

“禀二殿下，某乃车前草一族族民迟苏然。”

闻言，百里如风轻挑眉，眼中划过若有所思。

“你来时光洪流作甚？身上还带有小世界的气息。”

“......某来寻友。”沉吟片刻，苏然还是开口道出自己的目的。

二殿下许也是为了阿清而来，告诉他未必没有好处。

“穆清？”

“是。”

苏然的回答印证了百里如风的猜想，他手指微捻，眸光洒向蓝色洪流中。

思索片刻，百里如风抬了抬手。

“殿......”

苏然猝不及防的晕倒在地。

百里如风掌心正对苏然正脸，开始调取她的记忆。

尽管他作为许无忧时和苏然打过交道，但彼时和此时不同，一举一动都需谨慎。

将其过往浏览一遍后，百里如风挥手，苏然化作一道绿光，身影入了一道洪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