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秋风瑟瑟。
穆清无趣地在屋里绣花。
自中秋节过后,经她那么一出,安夫人每隔七日便派下人送来时兴的衣服。
为了昭显她的气度,还专门在穆清居住的小院里开辟了间小厨房,定期还有下人送来新鲜食材。
当然,丫鬟,粗使婆子,厨师,都一并送来。
透过窗缝,看到院里婆子打扰院子的场景,穆清心绪有些翻滚。
这些人说是来伺候她的,不如说是来监视她的。
看来,那天还真是让安夫人起了警惕之心。
不过,她也不在乎了,反正有没有监视都一样。
自在藏经阁外看到那人和安颜走在一起后,她就知道,美好已经结束了。
“嘶”
她将出了血珠的食指放进口中,被唾液包裹的伤口很快止血,针扎的小孔也微不可见。
疼痛拉回穆清的思绪,她将手中的绣布放下,推开窗,淅淅沥沥的小雨顺势落在穆清面上。
婆子还在冒雨打扫,穆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秋月呢?”
穆清淡淡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喜怒。
粗使婆子看了眼穆清,指了指厨房,见穆清再没有其他话,又接着洒扫地面。
穆清见此,便也关了窗。
秋月是她的丫鬟,近身伺候的那种,此刻却在厨房,还能做什么?
被派遣到这寺中深处,可不得想办法回去吗?
凭着她回去遥遥无期,自然只能想别的法子。
比如,和其他贵人相遇,又或者赎回奴籍……
穆清心里门清,却不插手。
事实上也用不着她插手,这灵山寺平日里香火是旺,但也就每逢过节时京中贵人才会来此,如今中秋佳节刚过,秋月想攀着贵人回去,少说也得俩月。
这般想着,就叫秋风面色难看的从厨房走了出来。
难道真的要再等两个多月攀贵人的关系吗?能不能攀上还是一回事呢……
秋月边走边想着,她抿抿唇,又回头看了眼厨房,眼中的不甘心毕露无疑。
这个厨子未免也太不知趣了些!
秋月心中骂了一句厨子,抬眼却和他的视线对上,便咧开嘴笑的甜美。
-
时隔半月,穆清得了空。
粗使婆子病倒被秋月和那个厨子一并送回下山,这小院里只有她一人,清清静静。
就是门外的锁不太好办。
因不能监视,秋月便寻了把锁,锁住了她的房门。
不过窗子……
穆清推了推窗,年久失修的窗子不经推,即便有锁,也被毫不费力的推开。
将窗子扔到一旁,穆清轻易翻过窗,去了后山。
山涧的树木不复夏日里的葱绿,变得光秃秃的。
见到此景,穆清脚步突然顿了顿。
物非人非。
也不知林泽在哪儿?可还回来?
几个月相伴的情谊,却连要走都不和她说一声,还放了她鸽子。
穆清摇摇头,将这个人从脑海中驱逐,朝着那条小溪走去。
已入深秋,溪水虽然没有上冻,却冰凉得很。
穆清手指仅碰了一下,便冻得发红。
沿着溪水往上去,穆清寻了根枯枝开道。
“咯吱”
树枝被踩断的清脆响声。
穆清绷紧了身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握着枯枝的手却发紧,可见指尖的白。
“咯吱”
又是一声。
穆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肩膀隐约可见颤抖。
林泽见到这一幕,也不再故意吓她,从她身后走至面前,握住她发抖的手。
“是我。”
穆清没反应,任由手被握着。
过了好一会儿,林泽几乎要抱着她的时候,她抽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就跑。
“啊”
跑得太过匆忙,穆清没来得及注意脚下,此刻被枯枝绊倒,她闭上了眼,双手抵在额前,只等摔倒在地上。
“嗯?”
疼痛滋味没有感受到,冰凉的滋味却感觉到。
睁开眼一看,穆清才发现自己在林泽怀里。
两只手正抵在他面具上。
怪不得有冰冰凉凉的触感。
“站好了。”
林泽将穆清两只爪子拉下来,面上带着嘲笑。
“才几天不见,连路都不会走了。”
穆清挣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转身又像是要跑的样子。
林泽立马就拽住她的手腕,“别介啊,你到底怎么了?”
穆清没回应。
林泽这时却突然僵了身子。
手上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晕开。
她哭了。
这个认知让林泽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才发现,面前的小姑娘眼周红肿,泪水像是夏季洪水一般,酝酿许久的势才会决堤。
“怎么了?怎么了?”
林泽拍拍小姑娘的背,拿出怀里的手帕给她擦眼泪。
“林泽,你这个大骗子!”
穆清在这个世界很放松,从一开始就投入了感情。
也许是十四岁的林泽像她初见许无忧的时候,开朗活泼又无忧无虑。
第一个世界的时候穆清顺着陆离的人生走得小心翼翼,和许无忧的相处也划分了距离——陆离的人生轨迹中根本没有他!
林泽不同。
安歌回来就是为了林泽,所以穆清和林泽的相处更加随性自由放得开。
再加上无人管束,又受到安歌的影响,她的某些行为真的像个八岁稚童一般无二。
不过她到底还是个成年人,穆清很快压抑了内心的清绪,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没事,是我想多了。”
穆清擦干了眼泪,扯唇笑了笑,嘴角的笑意一点也不勉强。
林泽却皱紧了眉。
穆清这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让他觉得恐慌。
这件事本就是他不对,穆清怎样打骂都没关系的啊。
是他失约在前,又是他惊吓她在后。
“是我错了。是我不对。你罚我吧。”
林泽抓住穆清的手腕。
“不必,我也有错,就此扯平了。”穆清笑着说,眼中却无丝毫笑意。
都怪她居然真的放松把自己当幼童;都怪她傻兮兮地相信一个人;都怪她太过认真……
林泽还要说些什么,穆清却挣开他的手,拽住他的袖子,一如往常般,“走吧,我想吃兔子了。”
说着还讨好似的对着他笑了笑。
“好。”
林泽压下心中的怪异感,任由她牵住袖子往前走。
路上,二人无言。
安静的林中除了偶尔出没的动物闹出点细碎的动静,便是二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