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之俏睡得很不安稳，也许是因为认床，又或者是因为被子太厚了，热得她不停地挪位置，反反复复地做梦，最后她无可奈何地爬了起来，坐到床沿边，留意到门缝里透着灯光，她好奇走了过去，打开房间了门，大约是听到了动静，沙发上的人回头看她，原是诧异的，后来见是她，脸上的表情温柔了不少，问她：“吵醒你了？”

杨怀安正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电脑开着，里面有两名外国男人，一身西装革履，看样子像是在开视频会议。

她并未走过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时钟，时间是凌晨4点，她淡淡一笑，说：“我起来倒水喝，你继续吧。”

说完，转身往厨房走去，摸到开关，开了泛着微弱黄光的橱柜灯带。她给自己倒了杯温热水，站在吧台那里正好能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杨怀安，隐隐约约能听到他正在用英语跟对方交流着什么，不急不慢，纯正的美式英语，她略听得懂一些，却仍旧无法完全知道他们在交流什么，未几，只见杨怀安在比划着什么，对方有些激动，仿佛是在纠正他，他却仍旧不急不慢，从容不迫，丝毫不见几小时前的窘迫不安。她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会议需要大半夜的召开，但相比好奇心，她更多得是心疼和释然，心疼的是杨怀安大半夜的开会，连觉都无法睡，释然的是自己找到了自己一直碌碌无为、不能成功的原因，别人在卖命地上进，自己却在蒙头大睡，能成功才怪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在吧台旁静静地看了多久，反正直到她察觉手中的水杯已经冷透了，方才醒悟过来自己的脚踝有些凉意，放了水杯往屋里去，恰好遇上杨怀安挂了视频，眉宇间原有一丝凝重的，但见到她之后，又舒展开来，仍旧问她：“睡不踏实？”

她走去在他旁边的单人椅沙发上坐下，他递了一张灰色的小毛毯给她，让她盖上。

“裹着吧，免得一会儿着凉。”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裹着毛毯，只露出一张脸来，他忽然笑得很开怀：“你这造型有点像无脸男。”

她把压进毛毯里的头发撩了出来，呵呵两声，回他：“你开心就好。”想了想又问他：“很累吧？”

他略略点头，伸手将桌上的保温杯拿起来，拧开盖子，咖啡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玩笑道：“不累，咖啡在手，世界我有。”

她见他仍能开玩笑，心里头安心不少，她不太喜欢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于是说：“处理好了，就早些回房休息吧。仗要打，身体要要注意。”

她这是在叮咛，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容。

她有些不自在，想要起身回房，他忽然叫住她：“阿俏。”

她停下要褪去毯子的手，看向他。

他似笑非笑地问她：“你不好奇是什么事儿让我大半夜的视频会议吗？”

她想了想，说：“好奇啊，但我想你不说总有你的道理，我不能咄咄逼人地问你呀，给彼此适当的空间不好吗？你不喜欢吗？”

其实她好奇心重得要死，初中那会儿好奇别人吵架的内容和表情，非要甩开沈之翰的手挤进人群里中间去看，结果生生地挨了别人一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椎那一块儿疼了好几天，后来长大了仍旧对许多事物保持着一颗极重的好奇心，但这时已晓得了分寸感，所以即便好奇得要死，她也不会表现出来，也不会追着去问，反正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不说是他们的自由。

杨怀安沉吟半响，沈之俏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才会让他沉吟那么久，正当她试图打破僵局的时候，他又慢悠悠地出声了。

“你这样倒是有趣。”

沈之俏疑惑地看着他，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他问：“若是我想在你那儿要安慰的时候，你会给我安慰吧？”

亮堂堂的灯光洒在他蓬松柔软的短发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揉两下，这孩子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话啊，可把她愁死了，于是没忍住，上前两步去揉了他的头发两下，更正他的话，说：“你这人大半夜的忧虑什么呀？你哪回儿低落的时候我没给你安慰，干嘛要大半夜没头没脑的说这些瞎话，我还以为你撞鬼了喃。”

考虑到他作为男人的自尊问题，她选择把‘孩子’两个字儿给替换了。

杨怀安一把按住她正在蹂躏他的头发的手，然后慢慢地移到脸部的轮廓上，轻轻地贴着，目光落在地上，轻叹说：“倒是我没有安全感了。”

她站在他跟前，低头看着他的头顶，说：“安全感嘛，慢慢来，我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不过我却擅于寻找呀，找啊找啊，找了很久，我就发现了能给我安全感的东西。”

他好奇抬头，问她：“是什么？”

她坦坦然然地回他：“钱呀，我只要有钱，我就有安全感，心里头一点都不慌。”

他被她认真坦然的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我应该猜到是钱的。”

她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是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钱，我就觉得爱钱一点儿不物质，也理所应当，且应该称作珍惜金钱。”

她倒是爱钱爱的光明磊落。他觉得好笑，他以前的几个女朋友都是一种类型的，温柔漂亮，事多做作，明知他忙得不可开交，却非要缠着他说东说西，一不合心意就又哭又闹，但即便那样，他仍旧照常做他的高冷男友，从未想过要去改变一下自己，迁就女孩子的需要。现在倒好，自己口味不知道怎么就变了，找了个比自己更不上心的家伙，这倒令得他成了没有安全感的那一方了。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所谓的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的。

他笑着将她拉近了一些，头靠在她的腰部，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鼠尾草的味道，想来是她惯用的香水味，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是以他也没有乱动，就那样静静地靠了很久，直到察觉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才放开她。

“好了，回去睡觉吧。”

他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也不等她回答，便抱着笔记本转身回了房间。

沈之俏咽了口口水，暗自庆幸自己出来的时候穿了内衣，要不然就刚才那情况，她一准得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