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干净的屋子。小小的空间里仅能摆放下床、椅子与桌子，那位少年此刻正端坐在桌子前，捧着书，脸上有着明媚的笑，似乎是被他的笑意所感染，连带着这方窄小的房间也显得不再寒酸孤寂。

听到推门声，少年抬起头，见是管事大驾光临，他赶忙起身问好，声音里透着慌乱。管事解释了经过后，撂下一句“以后你跟着这位爷”便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他都不曾询问过少年的意思，而少年从头到尾，也并没有任何的反抗，他低着的头不曾抬起，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

张悔瞄了眼他刚才放下的书，开口问道：“你刚才在读什么书？”

似乎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大汉会问这个，少年愣了下才回答说：“回公子的话，是本小说，可惜只有半部”

“什么内容？”张悔有意要让他多开口说说话。

“讲的一位读书人，背井离乡去考取功名。”少年仍然是惜字如金。

“那你刚才笑是为什么？”张悔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里只写到他考上了。可接下来他就能回乡去娶心爱的姑娘，他们终于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我想着想着就觉得高兴。”少年的脸上又重新绽放出笑容。

张悔皱了下眉头，没有把这故事真正的结局说出来，他只是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他正想往下说，突然扭头望了眼门外，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青衣。”少年并不觉得，没有名字是什么丢脸的事。

“那你想离开这里吗？”虽然已经买下了他，张悔还是多此一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想。”这次的回答是最干脆的一次，青衣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大汉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我并不需要你当个小厮，只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张悔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门边挪步，“前不久，一户富商的继承人失踪了，而你的长相和他神似，我需要你扮演那个继承人，骗过那个病入膏肓的富商，到手的钱财我们对半分。”

青衣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他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接下来的一幕就更让他不知所措了。只见张悔转身，身体前倾，双脚发力，像一阵风般掠出了屋子，接着外面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拳脚相交的声音，青衣正想跑出去看看，一个人影就被丢了进来，他仔细一看，发现是戏班的护院。

“呸！”地上的人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带出些血丝，“偷袭算什么本事。”

“扒墙根的家伙也好意思说这话。”张悔顺手把门关上，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晦暗了几分，他正好站在阴影处，显得有些阴森。

“我只是无意中路过，谁耐烦听你们的破事。”这位护院硬气的很。

“撞破秘密后，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能走得了吧？”张悔看向青衣，有心想要考验下他，“青衣，你说该怎么处置这个人？”

“啊！我吗？”青衣被惊的倒退了几步。

“这个人知道了我们的秘密，留不得！”张悔的语调低沉。

那位护院看到这阵势，开始慌了，他忙不迭地求饶着，不断磕着头。青衣本就不知所措，见到此人声泪俱下的可怜模样，心又软了几分，他求助地看向张悔：“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要不……”

张悔背过身对着护院，深深地看了眼青衣：“以后没有人可以逼你，你可以自己做出决定。”

青衣怔怔地看着张悔，这种被平等对待的滋味，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可就在此时，他看到跪在地上的护院露出了狰狞的神色。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刀子，凶狠地朝着张悔的背掷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青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不”。

那刀子宛如离弦的箭疾驰而来，空气似乎都被割为两半，然而下一刻，张悔未卜先知一般，身体朝着右侧横移一步，恰好躲过了这一发利刃。“噔”，刀子插入木墙的尾音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护院的惨叫声，原来是张悔躲过袭击后，顺势抽出贴身携带的匕首，一抖手就将它打入了护院的肩膀。

这一波三折，青衣此时才反应过来，他急切地朝张悔问道：“你没事吧？”

张悔对此翻了个白眼：“要是有事，我就该躺地上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青衣的眼眶泛红，他毕竟只是个少年，这一连串的事已经有些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把它当做是一个教训吧，不要把后背暴露给任何人。”张悔边说边蹲在了护院的身前，“只要你记住了，那我就没有白挨这一刀。”

青衣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很想说，可你也没有矮挨那一刀啊。张悔神情冷漠地抽出匕首，护院又是一声惨嚎，血滴沿着匕首滚落，没有一滴能沾在匕首上。护院恐惧地颤声说道：“你……你是故……”没等他说完，张悔已是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让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护院捂着脸在地上打滚着。

“当然是故意的。”张悔在心里把这句话补完。任何的道理都不如亲身经历来得深刻，以后的青衣也是要在江湖里趟的，越早抛掉信任别人的坏习惯，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

张悔朝着青衣摆了摆手：“我们走吧，这家伙要是敢捅出去，我自然会回来取走他的性命。”地上仍在挣扎的护院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现在是真怕这个浑身酒气的混账。

青衣点了点头，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其实只有几件衣服而已。张悔站在门口，看着青衣忙活的身影，突然开口道：“别忘了，把那本书也带上吧。”

“嗯！好！”青衣又露出了笑容。

不知为何，张悔觉得，现在的这个笑容，才是青衣真正在笑的样子。于是张悔转身朝外走去，也淡淡地笑了起来。青衣的脚步传来，他怀里抱着行囊，一蹦一跳地跟在张悔的身后，浑身充满朝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