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是个奇怪的人。
他一向知道自己与别人格格不入,性格也好,身世也罢。
当同龄人游山玩水时,他喜欢独自窝在后山的小屋前,日复一日地与木人桩为伍。
在打拳时,他的心能够静下来,眼前不至于闪过某些血红色的阴影。
他从不把打拳当成是在习武,他更喜欢看做是在放松,是他逃离现实的宝物。
某一天,后山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锦衣华服,嬉皮笑脸,与那些在远处奚落自己的人没什么两样。
陆仁警惕地停下了打拳,他不喜欢被人看着。
“喂,我要带人来后山烧烤,可以吗。”华服少年吊儿郎当地“询问”着,连一丝问号的语气都没有。
陆仁没有回答,后山从来只有他一个人,但这并不代表,后山就是他的。
既然如此,他就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陆仁转身进屋,他想收好珍贵的东西,然后暂时离开,等天黑了再回来。
视线在堆得满满当当的小屋里犹豫着,太多东西了,带不走。
于是陆仁干脆就不走了,他关上吱呀作响的门,坐在屋内,守着他的“宝贝”们。
屋外,华服少年翻了个白眼,后山果然住了个怪小孩。管他呢,我都问过他了,应该做到母亲说过的礼貌了吧。
这一天,后山嬉笑打闹的声音取代了以往木桩的“叫屈声”,烧烤的香味飘出去老远。
陆仁在屋内也闻到了,他突然有些委屈,又想起了自己还没吃东西。
华服少年一边烤制,一边时不时地瞄两眼那间小屋。
孤零零的样子真丑。
直到夜色全黑,这群孩子才离开后山。
陆仁仔细地听着屋外的动静,一直到寂静重新笼罩了后山。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事了,那些人都走了。
陆仁这样对自己说道,他推开小屋的门。
还好,真的没人在了。还好,没有留下什么垃圾。
……等一下。
陆仁的眼睛瞪得老大,他几步抢到木桩子前,看着木人桩侧面的焦黑,心里的委屈又一次涌上来。
他用小手抚摸着这根木人桩,低声道着歉。
“不好意思啊。”突然,从身后传来更大声的道歉。
陆仁一愣,低下了头。他听出了是谁,他没有回头。
“就,我朋友拿你这根木桩当柴火烧,”华服少年的语气里难得的有些汗颜,“我阻止的时候已经成这样了。”
陆仁依旧垂着脑袋,他还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改天赔你一根新的。我妹在催我,我得先走了。”华服少年像连珠炮似的说完,然后马上跑开了。
“哥,这里好黑。”
“哥牵着你呢。”
黑暗中,从远处依稀传来这样的对话。
陆仁还是没能理解,刚才那个人是在道歉吗?
为什么?
从小到大,只有陆仁在道歉,他从来没听过别人向他道歉。
当然,其实陆仁现在也还很小。
对于他而言,被道歉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情绪。
可是,好像还不赖。
心情一放松,饥饿感便袭来。
在屋外的墙角拿了些干粮,陆仁坐在地上,靠着木人桩,慢悠悠地啃着。
每一口他都要咀嚼二十来次,然后才吞下。
在夜色的掩映下,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个少年,他的手上端着盘牛肉,盘子内的肉都朝着一个方向倾斜,有几块甚至快要掉落。
他静静地看着木人桩下的陆仁,没有开口也没有离开。
陆仁有些诧异,他嚼着干粮,恍惚间觉得自己吃到了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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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走马灯吗,陆仁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段久远的回忆。
他的思绪越来越乱,眼前又开始有血红色的阴影闪过。
就到此为止了吗。也好。
陆仁的眼神在逐渐失去焦点……
来自通武境后期的强大攻击已经落到了陆仁的心口。
突然间,一阵莹白的光芒从陆仁心口处亮起。
这阵光芒轻柔地弹开攻击,将飞鸿宗的强大武者震得踉跄后退。
继而有光芒笼罩向陆仁的全身,他眼里的血红色阴影渐渐褪去,也慢慢地有了焦点。
是护心镜吗。陆仁想起临行前,凤落塞给自己的这东西。
他握紧拳头,拳套上也闪过一阵微光。
该轮到自己反攻了,陆仁一拳击出,经过拳套增幅后的拳劲宛如一道流光,生猛地砸向敌人。
飞鸿宗的武者才站稳脚跟,迎面就射来一道威力不俗的拳劲。他飞快地交叉双臂,牢牢地挡下了这一击。
陆仁毕竟身在精武境,没有经过灌顶。
哪怕有着神异的拳套相助,也很难在正面碰撞里逼退超越整整一个大境界的敌人。
然而,陆仁的任务并不是逼退乃至战胜对手,他只需要拖住便可。
一拳又一拳,以连绵不断的拳势封住敌人的行动。
对于从小到大,仅仅只擅长一件事的陆仁来说,敌人可谓是撞到他手心里了。
陆仁沉腰,在一瞬间就调匀了呼吸,宛如回到了最熟悉的后山,开始又一轮的打拳。
很难说清这时的陆仁是什么状态,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将拳与拳的间隔缩小到极致。
不计后果、不计损耗,在陆仁密集的拳势之下,敌人真的被压制住了!
堂堂通武境后期,居然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陆仁的挥拳早已形成肌肉记忆,他可以不断提速,不用担心拳势变形,更不用担心撕裂肌肉。
平日里海量的积累,给了陆仁这样做的信心与底气。
当然,拳套的补给与增幅也至关重要,外加敌人的心智混乱,无法冷静地判断如何破局。
这种种的因素叠加到一起,造就了这一场惊世骇俗的越阶战!
陆仁成功地拖住了敌方入场的最强战力,他完成了既定战略。
于是战场的天平重新回到张悔这一方。
在墨剑陨刀又一次平平无奇的劈砍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