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宦官在殿外高声奏:
“启禀公主,出使姬国的使团回来了,正候在宫门外求见。”
原来柳若菲与童金等人从阳武县折返云梦,分出一半人前往姬国。对面临覆灭的云梦而言,姬国的态度几乎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国相高原与祭酒李正相互看了看,眼睛里浑然忘记了前嫌。一个紧张地搓着手,另外一个则忐忑不安地念叨:“好消息,一定是好消息。这下子好了”
柳若菲的表情却很平静,道,宣。
恰在此刻,殿内响起了清脆的叮叮当当之声。
柳若菲瞬间色变,望向大殿高高的穹顶。
高原与李正先是诧异,继而明白了。
柳若菲自幼聪颖,是天生的阵法师。数年前在归心殿装了一个传送讯息的小阵法,一旦宫内生紧急情况可以直接示警。
云梦王曾在诸臣面前得意地演示过,后来却没有使用。据说太消耗晶石,又传达不清楚内容,还不如让人多跑几步路禀告划算。
叮当声只响了三息就停下,柳若菲脸上渐渐浮现出惊喜,仿佛一个孩童历尽艰辛,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礼品。
她霍然站起,拔腿就走,差点被长长的裙摆绊一跤,踉跄数步才站稳。
两位老者微妙地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
嗯,不错。公主小小年纪监国,还是分得清主次。见使团返回急忙出去迎接,没沉住气,有失仪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柳若菲站稳之后想起了什么,又迅转身拿起摊开在书案上的一封折子。高原与李正进殿时,她正在看这个,提笔在上面点点点。
雪白的宣纸上,第一行是“丫头”二字。
其下是一行娟秀的备注小字:七次,口气亲热。疑为楚灵,原籍云梦王城朱雀大街楚府查无此人,现住厉国阳武县乌衣巷,十一岁。
第二行是“苍叔”二字,备注:六次,口气尊敬。其余不详。
第三行是一个名字,李素。
备注:三次,一次欣赏,一次愤怒,一次难为情。云梦国祭酒李正之女,携女盈盈逃难至阳武县,借住乌衣巷石家,二十岁。
第四行名字是,婉儿。
备注:两次,一次求饶,一次鼓励。疑为阳武县拱辰大街燕记南货店掌柜燕乙之女燕婉儿,十七岁。
第四行,猛哥。
备注:两次,口气命令。疑为阳武县捕头石猛,三十二岁。
第五行,杨奇。
备注:一次,口气郁闷,对其大手大脚的行为表示鄙视。其余不详。
第六行,小白。
备注:一次,口气歉疚。其余不详
第七行,漂亮妹妹。
备注:一次,口气兴奋,怀疑是打怪通关之后赠送的大礼包。其余不详。
但这一行却与其它行不同。在“漂亮妹妹”的旁边多出了一排小点,共计八个,墨迹还没有干透。
最后一行赫然是一句话,平天下,证长生。
备注:五次,口气平淡,似乎理所当然。
柳若菲“啪”地把折子一合,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
堂堂金枝玉叶,衣裳不像平常人有内袋。她又不肯交付给文书女官,索性拿在手里向外疾走。一边走,一边匆忙对国相与祭酒说道:
“宫里有重要事,本宫先去了。你们两个接见使团,问一个明白。”
什么?两个老头子云里雾里,立马眨巴眼睛找不着北了。
宫里再有事,能比使团带回的消息更重要?国家大事,岂能与宫闱小事相提并论?
一群宫女簇拥着柳若菲,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与星罗棋布的花园,来到了王宫核心。
那里赫然耸立一栋三层高的木楼,四周留出了至少两丈宽空地,不与任何建筑物相连。奇怪的是,周围殿阁都只有两层,看上去却与三层木楼平齐。
并且,仅仅只隔几丈远距离,整栋木楼的细节就完全瞧不真切了。似乎外面罩着一层透明水晶,在阳光照耀下缤纷璀璨,光华流转。
一只喜鹊从远方飞来,想在木楼顶歇脚。
周边宫殿飞檐上立着的鸟儿们歪起小脑瓜,叽叽喳喳。似乎说,快看那个乡巴佬。
果然,喜鹊收敛了翅膀,明明已经落向楼顶,偏偏差半尺硬是踏不到实处,整个身子顺着木楼外围翻滚而下,像卷进了一条看不见的瀑布。
它拼命扑楞翅膀也没用,“瀑布”产生了一股吸力。加上腿爪蹬不实,无法借力飞起。
可怜兮兮的喜鹊摔得鼻青脸肿,滚落到了柳若菲脚下,挣扎不起。
飞檐上的鸟儿们兴奋地跳跃起来,交头接耳。似乎这样的把戏它们经常看,乐不可支地大笑,真是一只傻鸟!
柳若菲怜惜地把喜鹊捧在手里,抚摸黑白交织的翎羽,眼中泛出了朦朦泪花,柔声道:“你是来向我报喜的么?”
言毕,她把喜鹊递给身后一名宫女,命令道:“快送去太医,让它养好伤再飞走。”
木楼外围的“水晶罩子”依旧光影变幻,一扇清晰的门状空洞露了出来。
柳若菲敛容走入,众宫女没有跟随。
进到楼里,五名剑婢低头行礼,为赫然是一名铜胎境界高手。
柳若菲停下,匆匆问道,春兰,他醒了?
为的剑婢面露喜悦,道:“秉公主,他刚刚才醒,立刻就通报了归心殿。”
纤纤素手拍了拍开始显山露水的胸口,柳若菲长舒一口气,来到一条旋转向下的楼梯。
这时候她顾不得矜持了,双手提高裙摆,两级台阶一步往下蹬蹬蹬急走。
木壁镶嵌一线鸡蛋大的夜明珠,蜿蜒向下,照得窄小幽暗的楼梯间如同白昼。
五名剑婢则警惕地守护在楼梯口。
整整三十六级台阶下完,眼前是一个月亮门。
门里淡淡的白雾飘荡,却被无形之物隔开,不飘散门外。
右边墙壁有一个青铜兽,柳若菲把手掌按上,法力透出。
兽的两只眼睛亮了,无形之门打开,白雾飘出。
柳若菲略微一停,掸了掸衣裙,平缓呼吸,步态端庄地走了进去。
眼前好大一块白玉,温润纯净,长一丈二,宽八尺,中间被挖出长方形凹槽。
一个上身**,非常好看的年轻人躺在凹槽中,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