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跃僵直身子，眼皮微垂，长长的睫毛颤动，眸中翻涌着不同寻常的流光。

墓前的静默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江起跃和沈圈圈也在转角处站了那么久。不用他说沈圈圈也知道，那墓中人便是程覃，在墓前的人群是他的粉丝。

秋风吹的毫不留情，沈圈圈顿时感受到一阵阵寒凉从毛衣缝中侵入。她收拢了自己的毛衣，顺便摩挲着双臂，试图驱散寒冷。

过了一会，江起跃没有回头，只开口叫一声沈圈圈的名字，示意她跟上脚步。

那群粉丝已经离开，等两人走近墓前，看到了一片摆得整整齐齐的花束和礼物。所有的东西呈半环状围着中心的墓碑。

这是沈圈圈第一次这么仔细的凝视程覃，墓上的黑白照片挡不住程覃温柔气质，他清俊的脸庞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底那柔情如细流润人心田。

这样阳光温柔的人，还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却躺在冰冷的墓碑下。

沈圈圈不觉微微叹息，暗道：这就是美好易逝么？

江起跃走到墓前也一言不发，眼眸一眨也不眨的注视墓碑上的照片。

两人冗长的静默。

此时，风声穿过一排排墓碑变得更加凛冽，一晃掠过那些花束。脆弱的花瓣经不住折腾，脱离花径飞舞起来，偶有一片擦过江起跃的手背，留下一丝凉意。

片刻后。

江起跃动了，从黑色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上用丝带缠绕起来，还有一枚印戳，这样精致的包装显示出它的独特。

他把礼物放在墓前，轻声喃喃：“希望你在那边能过得很好。”

江起跃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凌乱，露出微红的眼角。沈圈圈侧头，能看清他眼里无法掩饰的悲伤，这一眼，看得她也心头难受。

站立好一会，没多说什么，江起跃便转身渐渐走远。沈圈圈最后看一眼照片中的程覃，也转身跟上江起跃。

风再次吹起，花瓣一片一片从地面盘旋而上，飘散在空中，又回到地面。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处，就被一阵热闹的喧嚣吸引了视线。

象山陵园能来就是不允许媒体进入陵园拍摄的。程覃作为公众人物，刚入陵园被特批准许媒体报道，但今天程覃生辰，媒体记者没有通行批示不能进去。

不能进去，他们为了挖掘新闻便蹲在门口。沈圈圈和江起跃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记者，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围着谁拍摄，采访音和摄像声不断。

又是一阵“咔哒”声。

采访声中，江起跃模糊听到了“江易集团”的字样，把帽檐压低了些，遥遥望向那群记者中间。

一个男人的身影显露。

那人一身黑色西装，正色的回答媒体采访的问题，远远看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独有的霸总气息。

他怎么在这？

江起跃稍稍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便收回视线，避开媒体从一侧快步离开。他没注意到，在他低头离开的时候，那人微微抬眼，看到他的背影凝了凝眉。

“江总，您新任江易集团的副总经理对公司有什么新的规划么？”

“江总，从江易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升任江易集团副总经理，您以后是否会出任江易集团总裁呢？”

“江总……”

一个个采访问题抛出，江岸山在吵闹声中蓦然回神，把目光转向眼前的媒体记者。

“今天暂不接受采访，希望各位媒体记者能够配合。”

江岸山说完，身旁等待指令的保镖们左右一拦，把媒体记者和江岸山隔绝出一条道，拥着江岸山进入陵园。

——

出了陵园，江起跃也没打算回酒店，又带着沈圈圈打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沈圈圈也顺着他的意思，陪着他来到长兴公园，两人在长兴公园的沿江路慢慢走着。

这条路经过一座石拱桥，这座城市历代建筑中留下的其中之一，不过因为年久失修。墙面的红漆斑驳，夹缝中生出几株植物，盘居而上。

古朴的小桥安静的蹲守在那，陪同的还有桥下的残屋。

“一壶碧螺春，谢谢。”江起跃招呼一声，屋内便有人应和。

沈圈圈跟着江起跃在一个石敦上坐下，环顾左右。她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在这望向远处还能看到江岸坡上有人垂钓。

江起跃给她解释：“这家店在这很久了，江边钓鱼的人也会来这喝壶茶。心烦的时候来这喝一杯茶，可以舒缓心情。”

“每一次他来钓鱼，我们都会呆在这喝一壶碧螺春。”

说着，江起跃眼皮微微一敛，瞳孔随之涣散，脑海中霎时浮现一个身影。那人说：“等我工作完，一起去城西喝碧螺春昂。”

还记得他说那句话的样子，眼里有光，笑容是那么耀眼。可是，他食言了。

沈圈圈不知道怎么安慰江起跃，见他又恍惚出神，便知道他想起了程覃。

“来了，碧螺春。”说完，服务员放下东西便走开。

石板上摆好了一壶热水，几个茶杯，还有一碟茶叶。

江起跃着手泡茶。

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

看茶烟袅袅，一种宁静涤静了胸中的烦闷，沈圈圈脑海一片空宁。沸水反复相沏，后倒进瓷碗中，最终置于茶杯。

江起跃泡的茶沈圈圈喝过，她不太喝茶说不出什么评价，不过见他泡茶确实是种享受。

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几番沉浮后，芽影水光，相映交辉。江起跃静静地看着，眸色深柔。

他先端起一杯敬了敬空气，然后自己饮了起来。

沈圈圈见他这样，也照着样子，给空气敬了一杯，再小酌一口。温热的茶水沁入心喉，她感觉胸腔涌入一丝暖流。

江起跃见沈圈圈一副安然的模样，嘴角腾起丝丝笑意，原本惆怅的眉目也在茶香中舒展开来。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品茶的过程却悠长，再悠长。

快要喝完一壶，江起跃放下茶杯，作出了一个决定。

“沈圈圈，要不要听听故事。”他凝眸，坚毅的眼神里，透出些许探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