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父亲临终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崔皇后将鬓边的碎发捋到脑后,坐到了龙榻前,俯视着永嘉帝轻笑着。
“如今的形势便是我父亲的交代。”她低声说着,面上的神情却渐渐有些木然。
“父亲说你不堪托付,狠辣无情,今日既能为了自己的声誉,将我崔家毁于一旦,他日自然也会为了自己的疑心,毁了太子。”
崔皇后面无表情的盯着永嘉帝:“我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你毁了我的父亲,毁了我的娘家,可我不能让你毁了太子,那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
说到后面那句,崔皇后的声音有些凄厉,随即又轻轻的抚了下自己的胸口,让情绪平缓下来。
“所以我父亲临终前交代我,与其等待被人鱼肉的那一天,不如掌握主动权,鱼肉别人。”
她说到此处,眼神有片刻的迷茫:“我也迟疑过的,可这些日子你越来越疑心太子,所以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崔皇后越说声音越轻,就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
永嘉帝愤怒的用左手撑着床,想支撑起来身体扑向崔皇后,愤怒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崔皇后撕碎。
可惜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坐起来,只能不甘心的啊啊叫着,用手捶打着床榻。
“睿啊啊睿”
崔皇后冷眼旁观着他的徒劳无功,哼了一声:“你是说睿王那个小崽子吗?那个小崽子运气好,竟然逃过了我的药,让他逃出宫去了,哼!”
永嘉帝愤怒的双眼倏然透出一丝希冀。
崔皇后冷笑:“你别做梦了,他就算逃了出去,背负着弑君杀父的名声,他也注定是个逃亡之徒。”
毒妇,毒妇啊!永嘉帝愤恨不已的借着捶起了床,如今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了。
崔皇后掩着嘴轻笑:“如今这般多好,你还活着,我也还有夫君,太子择日登基,咱们快快活活的做着太上皇,太后,多好啊。”
她说着,从袖中逃出一副黄色的卷轴,太子捧着玉玺过来,当着永嘉帝的面,盖在了卷轴上。
那是禅位诏书,永嘉帝瞪大了双眼,啊啊的叫着,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母子二人盖上了玉玺。
“逆逆子!”他艰难的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责骂。
太子微微垂下了眼,有些不敢直视他愤怒的目光:“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殚精竭虑的管好这大好江山。”
永嘉十七年五月,皇帝突然病重,禅位于太子萧鸿文。
太子于第二日举行了登基大典,改年号为元丰,尊永嘉帝为太上皇,崔皇后为太后,先盛元帝皇后为太皇太后。
新上任的元丰帝一登基,就宣布了两道圣旨,一是太上皇并非染上了疾病,而是被睿王下毒所致,睿王企图弑君杀父,夺取帝位,下旨褫夺睿王一切封号,悬赏捉拿。
另外一道圣旨是宣各地藩王,镇守四方的大将回京共贺新帝登基。
两道圣旨齐发,宣旨的内侍以最快的速度骑马从京城四门而出,奔向了不同方向。
“九叔应该会进京吧?”刚登基的元丰帝有些踌躇的问新出炉的崔太后。
崔皇后不以为然的冷哼:“他抗旨不尊就是谋逆,你是有禅位诏书才即位的,是名正言顺的新帝,不止是他萧祁湛,任何人抗旨都是谋逆。”
元丰帝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脸。
他才登基两日,诸事繁多,政事繁杂,什么都要他来做决断,他整个人都要累瘫了。
虽然说这种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十分爽,但新鲜劲过去了,剩下的就有些疲惫。
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些怀念以前做太子的时光,大事由父皇决断,他一样受着百官尊崇。
“永宁侯是肯定不会来的,睿王的踪迹到现在都没有追查到,只怕是他的人在掩护。”
太子扶着头分析:“辽东那边,只怕镇国公也已经被睿王收买,剩下的也就只有代王,献王,九叔,以及镇守东南的李进了。”
“永宁侯倒不用担心,只要他反了,就让李进去对付他,麻烦的是九叔若反了”
崔太后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她如今正春风得意,事事顺心,看不得皇帝在她面前愁眉苦脸的样子。
“怕什么?昭王妃还困在宫里呢,昭王也被咱们的人盯着,无需如此担心。”
元丰帝颇为古怪的瞅了崔太后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
连母后这样一贯温顺的人,到了关键时候都能一碗毒药放倒了父皇,谁又能保证九叔一定会顾忌到昭王夫妇的安危?
崔太后见元丰帝不说话,满意的抚了抚裙角,“我已经让人去通州接你外祖母一家了,你尽快给明昊安排好差事。”
什么?元丰帝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愉快。
“母后,你你怎么不同朕商议一下,就擅做主张?”
崔太后面色沉了下来:“如今的局面都是你外祖父临终前为你铺好的路,皇帝,你可不能薄待了崔家,明昊可是你的亲姑舅兄弟,他能力有好,现在回京正好能帮上你。”
元丰帝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这些他都知道,母后已经在他耳边念叨了不止一遍。
可他刚登基,如今朝中形势复杂,既有原先盛元帝留下的老臣,又有忠心于父皇的臣子,还有些早就暗中投靠睿王的。
更不用说还有东厂和锦衣卫两方势力他还没完全掌控。
东厂这边汪直见父皇倒下了,倒是很快表了态,但东厂锦衣卫指挥使马尚却一直滑不留手的,不肯明确表态。
除了他自己原先的班底,元丰帝如今正努力安抚收拢各方势力,已经忙的焦头烂额,没想到母后竟然一声不吭的将崔家接了回来。
“母后,朕知道明昊有才华,可可崔家出事到现在尚不足半年,又是因为那样不光彩的原因”
崔太后倏然站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盯着元丰帝:“皇帝,你也嫌弃崔家?你明知道那件事不仅仅是你外祖父的原因”
元丰帝不耐的打断她:“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朝中大臣,御史们怎么认为!”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