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有喜的事情,很快便在陆府传遍。陆大娘子人还未高兴起来,便又开始忐忑起来。她手里揉搓着,喃喃道:“好不容易怀上孩子,怎么能出这样的岔子?”
冯妈妈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大娘子莫要惊慌,太医院的人就守在大姑娘门外,定是能逢凶化吉。”
陆大娘子陈峥嵘却是心神不宁。冯妈妈终归没有佟妈妈心思细腻,她看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她确是看得明明白白。
官家素来疼爱亦若这媳妇,总说她贤良淑德,是治家的好手。这里里外外,得亏了官家的撑腰。可这流水宴,是官家递到自己儿媳妇手上的,若是儿媳妇因为这件事情孩子保不住?那么今后,宫中的大小事宜,官家怕是不能再交给亦若这丫头了。
大娘子陈峥嵘越想越害怕,顾不上嘴巴上的红肿,便急急地穿上衣服,说道:“快备马。”
墨言阁小院!
采倩从床底下拿出一只精巧的妆盒子,吹尽上面的泥土,用一只精致的手帕悉心擦拭,露出里面檀香木的名贵色彩。
她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见四下无人后,这才轻轻打开。里面尽是些不知名的药材,她冷冷地看向主厅方向。大娘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惜往自己的饮食放入桃仁红花等活血化瘀的药物,让她无法与大老爷同房。
采倩抚上小腹,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可是却死得不明不白。她将药材揉碎,扔进熏炉里,淡雅的香味飘满整个院子。她抱着身子,眼里的毒辣愈来愈深。那天大夫为她诊脉,说她的身子消耗极大,此生怕是再难孕育孩子。
她好恨,恨不得闯进墨言阁主屋,去跟那毒妇拼个你死我活。但她是妾,看着高高在上的主母,除了谦恭别无他法。
所以,她打定主意。既然她再也无法孕育孩子,那墨言阁所有的姑娘,都不要再孕育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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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太医院的诊治,大姑娘陆亦若的胎终是有惊无险的保住了。
闻言,陆大娘子陈峥嵘高兴地恨不得放上一长串的鞭炮庆祝。陆大老爷陆本修看着她得意忘形的模样,大大的香肠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让人不禁一阵嫌弃。
陆大老爷绷着脸,道:“在这里疯什么?!还不快回府去!”
被冷不丁的训斥,陆大娘子心中自然不爽,如今,她的女儿金尊玉贵,更怀上孩子,今后谁敢在她身后指指点点?!陆大娘子陈峥嵘道:“相公这是哪里的话,如今女儿怀孕,我这当娘的,自然要时时陪着。”
陆大老爷心中嫌恶,这大娘子陈峥嵘是愈发不成体统了,病还没好,便跑到六王府丢人现眼!若是再冲撞了六王妃娘娘,胎位再不稳,那可真真是前功尽弃。
陆大老爷不顾四周人群,板着脸,冷冷说道:“还不快回府。”
本来,六王妃娘娘怀孕,那是天大的喜事。不仅堵住了长舌妇的嘴巴,今后,陆府的姑娘说亲也会容易许多。可若是亲家爹娘在女儿夫家吵得不可开交,那传出去可是会惹人笑话的。
陆二娘子钟毓笑眯眯说道:“大哥大嫂是高兴糊涂了,那么多人在,竟像个孩子般玩闹。”
闻言,陆大老爷小心地看向四周,见陆大娘子还如一只斗公鸡般瞪着他,真是滑稽地可笑,便拂袖离开。
陆大娘子还是神采奕奕,陆二娘子钟毓扶着额头,毕竟一人丢人,连带着全家都是丢人的,只能无奈劝道:“大嫂,今日王妃娘娘诸多劳累,不如早些让王妃娘娘歇歇吧。”
陆大娘子陈峥嵘无所谓的摆摆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她说道:“弟妹这话说得可不对,王妃娘娘可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见我一面难道还会辛苦?我护着还来不及呢。”
不等陆二娘子钟毓搭话,陆大娘子梗着脖子,就要往屋里闯。却被屋内的仆人拦了回来,那丫鬟温柔施礼,笑眯眯地说道:“王妃娘娘的胎还未坐稳,实在不能再劳心劳力。奴婢知您爱女情深,待王妃娘娘身子好些了,定会邀您小聚。”
见这丫鬟如此熟门熟路,陆大娘子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前教训。陆二娘子却拉住她的衣角,示意她看小丫鬟身上的宫服。
这小丫鬟,在府内权限如此之大,很大可能是贤贵妃娘娘派来的宫女,若是此刻打了她,怕是不好在贤贵妃娘娘那里交差。
陆大娘子咬牙,也只能无奈说道:“那就辛苦几位了。”
那小丫鬟福身行礼离开。
回府路上,陆大娘子还是心绪不平,本来,她的孩儿为她争了口气,解了燃眉之急。可这事,却让她愈发窝火。人还未进墨言阁,只听府里的嬷嬷小声告诉她,说是陆大老爷在倩小娘屋内休息了。
她翻着白眼,他陆本修爱睡到哪里就睡到哪里,左右那倩小娘是生不出孩子了。但奈何,两人折腾的声音太大,惹得府内的丫鬟婆子个个都羞红了脸。
这下,陆大娘子又生了一宿的气,整张脸更红肿不堪。
她早早的,便来到陆老夫人房内,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陆老夫人在听清来龙去脉后,斟酌片刻,复又看向在身旁服侍倒水的五姑娘陆亦涵,慈爱说道:“今日,你去送询哥去私塾。回来时,去趟香山寺,把你母亲夏小娘接到府里来。”
陆大娘子闻言,嘎的止住哭声。怎的,不帮她灭小妾,还要再接回来一个?
陆老夫人将手帕扔到盆里,淡淡说道:“大娘子身子不舒服,竟还有闲工夫跟个小娘置气!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陆大娘子陈峥嵘年老色衰,早已拢不住陆本修的心。昨晚上,正是陆大娘子春风得意的时候,本以为夫妻会同床而眠,可陆大老爷却堂而皇之的住到倩小娘房内。
而陆老夫人把夏小娘从香山寺接过来,也是为了分散陆大老爷的宠爱。
可惜,陆大娘子是怎么也想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