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刻薄的话,竟是出自夏小娘之口,真不知,这话是她的肺腑之言,还是有心之人故意引导她的。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五姑娘陆亦涵都有些心疼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奴性的小娘身边长大,该有多么的憋屈和无奈?
她想起在这具身体里苏醒时,脑子里保留原主人的最后记忆。
小小的女孩缩在墙角,无助地说道:“亦雨姐姐,妹妹这一生活得实在辛苦。妹妹不能反抗父亲,不能反抗嫡母,就连疼我爱我的小娘也处处逼迫妹妹。妹妹好难,好累,实在撑不住了,妹妹想好好歇歇。临走,我将这具身体送给你,希望你能接替我活得精彩、活得幸福!”
那般懂事善良的妹妹,让她心里微微发疼,她收回思绪,坐直身子,温柔说道:“小娘今日过来,怕是承了大伯父与大伯母的意思。”
夏小娘微微一愣,责怪道:“涵儿,你怎么能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大伯父呢?”
五姑娘微微一笑,说道:“我既是入了三房门下,那就是三房的嫡亲女儿。大伯父打量着祖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便将主意打在你身。怎的,是想逼着我同意后,好逼迫祖母同意?”
夏小娘见五姑娘陆亦涵如此严厉,不由也红了眼睛,道:“你不知道,那吴籁口口声声地说你父亲陷害三房一家,那都是没影子的事。但小娘如何能看着你父亲再去那些肮脏地方,受尽苦楚。”她握着五姑娘的手,轻声劝道:“你忍心吗?血脉相连啊~”
那陆大老爷陆本修决心谋财害命时,又可曾想过骨肉相连?
五姑娘陆亦涵避开夏小娘的亲近,轻声说道:“如今,是老夫人掌管着女儿的婚事。不如小娘直接跟老夫人提吧。”
夏小娘哽咽着,道:“你明明知道,老夫人是如此耿直的人,她怎么会同意这桩不光彩的脏事?”
“所以呢?小娘便想将女儿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五姑娘陆亦涵眼底浮现着深深的失望,她继续说道:“小娘,你还是好生回去歇歇吧。把眼睛放亮些,别被人当枪使了,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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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五姑娘陆亦涵也知道,以夏小娘的说话份量,定是不能撼动陆大老爷与陆大娘子的决定。
第二日,他们夫妇,便如往常那般,拿着聚贤斋的糕点,极其殷勤地跑到明宇轩,娘长娘短的围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冷哼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清静静的明宇轩这般热闹起来了?”
陆大老爷陆本修脸堆满笑,奉承道:“是儿子的错,母亲搬到这里许久,也不曾问你吃住可还习惯?”
陆老夫人冷冷地拂开自己的衣袖,淡淡说道:“你公务繁忙,我这老婆子实在不值得一提,更何况,如今你二弟三弟都时常陪伴在我身边,我并不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
三弟?
烧着暖炉的房间里,冷不丁地吹进一股寒风,陆大老爷瑟缩下,后背似是爬了一只长长的蜈蚣,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大老爷陆本修清清嗓子,想着要尽快转移话题才好,便说道:“母亲,昨日有人门提亲。儿子相看过了,长得相貌堂堂,又年纪轻轻便成了五品通判,白手起家就能有如此作为,儿子甚是看好,若是来日,能有咱们家的鼎力帮助,定能封侯做相。”
陆老夫人眼神不屑,说道:“咱们家已经出了官拜太傅的女婿,用不着余下的孩子再过去扶持贫困人家的孩子。”
陆大老爷见老夫人回绝的干净利落,不免着急说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儿子也是为孩子考虑啊。那孩子是儿子的门生,名唤吴籁,是真正的乘龙快婿啊~”
陆老夫人听到这话,飘飘乎乎地笑出来,说道:“我竟不知,咱们的大老爷竟如此好心。即是如此,便将二姑娘陆亦亭嫁过去吧~前几日,大娘子不还说,冤枉了二丫头,要把她接回府。”
陆大娘子陈峥嵘一听这话,心下着急,面色却是沉静如水,她说道:“母亲,你就算不喜欢二丫头,也不至于那般埋汰吧?好歹是长房嫡女,怎能嫁得如此寒酸?”
叶妈妈温柔提醒道:“大娘子怕是忘了,二姑娘早已不是清白之身,能得好人家嫁出去,已实属不易。”
陆大娘子闻言,胸口似压了块石头般疼痛,她想着女儿如苦行僧般的生活,心里就不是滋味。她瞪着叶妈妈,恨恨说道:“怎的,主人家的事情还轮得你个管事嬷嬷插嘴?我看你是见母亲年老体衰,故意拿乔。”
叶妈妈虽是管事妈妈,但在府里的地位却是极其高的。叶妈妈一生未婚未育,尽心尽力的照顾陆老夫人的三个庶子,一个嫡女。待孩子们长大,又细心认真的照顾陆府孙辈的孩子。
在陆府,没人敢不尊重叶妈妈,更没人敢当众训斥叶妈妈。
陆老夫人脸沉着,索性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撕开,说道:“我看大娘子是欠修理了,当着嫡母的面子,训斥嫡母的管事嬷嬷,怎的,你当我是死了不成?!”
一句话吓得陆大娘子陈峥嵘与陆大老爷陆本修跪在地,两人忙说道:“母亲,请息怒。”
陆老夫人喘着粗气,用拐杖捅着陆大老爷的身子,恨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们打量我年岁大了,身子不能常常出去走动了,就以为我耳聋眼瞎。那吴籁是个什么来路,你们心知肚明!你们自己犯下的事情,自己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但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让涵丫头带着老三家的财产嫁给那么个混账玩意!除非我死!”
言罢,陆老夫人狠狠的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
回去路,陆大娘子陈峥嵘头疼地扶着头,她如何也想不明白,这陆老夫人怎的就如此偏爱五姑娘那丫头,还未等他们开口,便将来路堵的死死的。
难不成,真是她辈子欠五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