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的事，哪里是咱们这些夫人能考虑的，惟愿坤哥儿，能说通他的母亲，能为五丫头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也便能放心了。”陆老夫人淡淡说道，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她想着自己不论如何也要撑住，一定要把三姑娘与五姑娘放心的出嫁，她这心里才能真正落地。

陆三姑娘陆亦诗气呼呼地坐到凳子，瞪着软榻云淡风轻地五姑娘，恨声说道：“听说，江浩坤公子门来提亲了。”

陆五姑娘陆亦涵头也不抬，淡淡说道：“是啊……”

陆三姑娘陆亦诗恨得要前去撕她的嘴，语气里带着羡慕，她说道：“整个汴梁城的小姐姑娘们，不知有多少会哭晕过去，瞧瞧你，赚了那么大的便宜，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陆五姑娘陆亦涵眼皮不抬，轻声说道：“提亲又能怎样，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那江浩坤还能扭得过夏赟侯夫人。”

夏赟侯夫人崔姒，乃是当朝太后的亲生外甥女，出身崔相府，当年差点就入宫成了官家的皇后娘娘，只不过，这崔姒偏偏不爱文弱书生的花拳绣腿，偏偏喜欢夏赟侯那孔武有力的男子气概，再加相府人才济济，用不着崔姒再去巩固自家的势力，便由着崔姒的性子嫁入夏赟侯府。

本该是段琴瑟和鸣的佳话，可偏偏那夏赟侯最爱的女子是府里的小娘，听闻那小娘花容月貌，吟诗作画的造诣很高，性子柔柔弱弱的，很受夏赟侯宠爱，更是先于崔姒生下庶长子。

本来，崔姒嫁到夏赟侯府就是低嫁，原本以为夫君会善待她，可夏赟侯却日日夜夜宿在小娘那里。时间一久，难免性子跋扈些，说些极其伤人的话语。日子久了，夫妻间的隔阂也是越来越深。

陆三姑娘陆亦诗一提起夏赟侯夫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慢悠悠说道：“还是你这小丫头想得清楚，若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真的会如飞蛾扑火般的扑去，别人不会去说江浩坤什么，但会说你不自量力……”

见五姑娘陆亦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三姑娘陆亦诗清清嗓子，学着姐姐的口吻说道：“你能有这番见解，姐姐甚是安慰。”

陆五姑娘陆亦涵淡淡笑出来，温柔说道：“嫁人，还是寻一户门当户对的，日子自在些便是最好。”

眼瞅着就快要年关，陆昭华犹豫许久，还是推开太傅大人程铮的书房，安静妥帖的把茶水端在桌子，太傅大人程铮手里捧着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有事就说事，我与你之间实在不适合举案齐眉的画面。”

是啊，那层层脸皮都已经撕破了，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陆昭华收起心酸，轻声说道：“母亲眼睛不好，今年我想送买些母亲喜欢的吃食送过去。”

太傅大人翻了一页书本，淡淡说道：“想买什么就去帐房先生那里拿钱，若是你的母亲舍不得你，你还可以常住在娘家。”

陆昭华被深深刺痛，她想发脾气，可是她的夫君不冷不热的对待她，她胸腔的怒火就像是打在，半分也发作不起来。

她说道：“平常日子，还可以寻个由头，说官人公务繁忙，可这送年货，官人不论如何也该同我一起回去。更何况，母亲的眼疾怕是好不了，你毕竟是女婿，不论如何也该看望下。”

太傅大人程铮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淡淡说道：“夫人可真是用心良苦，编织那么多的借口做什么呢？是想炫耀一下你们如何母女情深，还是再责备我未尽到女婿的职责？”他扣书本，眼里有着冷嘲热讽，他极冷淡地说道：“何必那么麻烦呢？夫人尽管告诉岳母，只说我就是不愿意看望她，相信岳母定能体谅小婿的为难。”

言罢，他站起身子，显然不愿意再与陆昭华多做交谈。

“官人还在恨着母亲吗？这么些年，官人从未去过陆府，若不是你我之间还有一个女儿要抚养，说不准官人早早便将一封休书送到陆府。”陆昭华望着瘦削的背影，与记忆中的俊逸少年不断重合，她淡淡说道：“当初，是官人瞧了父亲的官位，更是觉得母亲的娘家孔氏能为你的仕途增添光彩，巴巴的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婚后一年，我才发现你在老家还有原配妻子在辛苦劳作。母亲骄傲了一辈子，只养育我一个女儿，可你呢？为了前途，不惜伤害了自己的原配妻子，更是伤害了我。母亲气不过，更心疼我会受欺负，行为做事是很极端，可是官人呢？官人难道就一点错误都没有？”

太傅大人冷冷转身，淡淡说道：“刚成婚时，我与你也有如胶似漆的时刻，是你的步步紧逼让我恨毒了你的身份，你是陆府高贵的嫡亲大小姐，嫁给我这个山里来的穷小姐自然是让你受到委屈，可生在那等苦地方，就活该被你和你的母亲作践吗？”

所以呢？！

陆昭华含着眼泪，说道：“那些过往，我不愿再去回忆，你我本就不应该结合在一起，你希望自己的妻子仰望你、崇拜你，而我希望自己的夫君心疼我、宠爱我，这样自私自利的俩个人，怎么会结出幸福的果实？”她看着太傅大人轻声说道：“但父亲，待你是极好的，可不可以看在父亲的面子，去看看我的母亲。我什么都不要，甚至不要求你留下来吃一顿饭，只要你陪着我回娘家，让母亲能心安些就好。”

太傅大人程铮冷冷地看着她，淡淡说道：“你与我的关系，岳母心知肚明，再怎么伪装也是骗不住她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算是场心知肚明的谎言，我也想让母亲开心一些。”陆昭华想着母亲那苍老的身体，不由心头发酸，若是扭转不了天命，让操劳一辈子的母亲放心离开也是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