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跪在雪地上。

明明是大雪天，却开着红彤彤的花，冰寒之中带着一丝热闹的春意。

小女孩儿跪的笔直，她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着倔强，脸上还残留着两道泪痕。

“婆婆，我不要学离人咒，我不要学离人咒，学了就要和师父分离，落儿不要…”

哭声还带着奶声奶气，语气却是格外的坚定。

一个绿衣婆婆坐在远处，远远的看着她，“小丫头不识好歹，想跟我藻婆婆学离人咒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看在你师父苦苦求我的份上老婆子我才懒得理你这么小鬼！”

“我就是不要学离人咒，不要当什么咒术师，师父一定是不想要我了…”

小女孩声泪俱下哭的凄惨，绿衣婆婆听了也面露不忍之色。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出现在小女孩面前，接着她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满怀浅浅梨花香。

“傻落儿，师父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温柔的声音，让人熟悉而安心。

“师父！”

丁未睁开眼，脑袋隐隐作痛。

梦里的小姑娘的哭声似乎还残留在自己的耳边。丁未知道，自己又梦魇了。

每次下凡，都要经历梦魇，每次都是相同的主人公，哭泣的小女孩儿，和永远看不清面容的师傅。

只是这次梦魇，记忆却如此清晰，醒来好久还不能忘怀。

丁未叹了一口气，她本是天生天长的仙君，无师无父。怎么每次都梦到拜师学艺呢？而且还是学习魔界的离人咒，简直是荒唐。

等回到天界，得找睡神拿几颗安眠的仙丹除去这梦魇才是。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丁未才坐了起来。

“疼…”

伸手向脑袋上一摸，她才发现头上似乎受了伤，缠了厚厚的纱布，手脚脸颊也是长满了冻疮，又痛又痒。

是了，此刻她是凡人林若瑾。

元日花火大会，她被大姐和二姐哄骗出门，因为不小心碰掉了大姐的花灯，就被带到小巷里打了一顿，挨打时脑袋被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晕了过去。

后半夜又下起了雪，她一个人带着伤在雪地里冻了很久。被寻到时已经是奄奄一息难以活命了。

这个林若瑾，是林府大夫人所生，虽然生的十分美丽动人，却因为天生痴傻，并不得林父宠爱。大夫人也因为生了个傻女儿，被二夫人逼得在林若瑾三岁时郁郁而终。从此二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也就是林若瑾的大姐和二姐，整日欺凌于她。

这次又差点命丧元日灯会。

小狐仙啊小狐仙，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因为你耽误历劫，十六年来平白无故地受了多大的罪。

近几年飞升上来的兽族，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丁未试着站起来，身体一阵阵发虚，两只脚似乎是踩在棉花上，根本站不稳。

她又重新坐到了床上。她待的卧室很简单，是一间里外间套房。她一个人睡在卧室里面，隔着帷幔珠帘，看不清外间有没有人。

窗外明晃晃的。这间卧室却十分阴暗湿冷。

明明是冬天，生病的小姐的房间里连个火炉也没有。

“有…”

她的喉咙极渴，开口唤人，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好在仙力虽然没了，却还记得一些医学草药的知识。她把食指压在下巴三寸远的穴位上，压到穴道酸痛，才发出声音来。

“有人吗？我要喝水…”

声音依然很虚弱。

大概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外面才有了一丝动静。

“碧儿，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好像是三小姐醒了。”

“守了这傻子三天，终于醒了，先别管她，好不容易偷懒睡个觉，让她再自己待一会儿。”

“万一被别人发现我俩没有好好看着她怎么办？”

“朱儿你怕什么，老爷又不在府里，家里只有二夫人和大小姐二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夫人多讨厌这个傻子。好好的元日自己磕破了头昏迷在巷子里，要不是老爷非要找她，怕是要被野狗吃了，没想到救回来又高烧昏迷三天，佳节变晦日，整个府里都不得安宁，还连累咱俩日夜在这里守着她，我可听到二夫人说了就这样死了才好，省得再给林府添麻烦…”

那个唤作碧儿的丫鬟越说越大声，仿佛是故意让里间的人听到一样。

“碧儿，你小点声，小心三小姐去告状…”

“她一个傻子，懂什么！二小姐总觉得老天爷不长眼，给了一副傻子一副好皮囊，早就想把她赶出林家了…”

碧儿伸手捞起了帷幕珠帘，对着里面说：“醒啦？嚷嚷什么？”

一股暖气随着帷幕的掀开进入了里间。丁未一眼瞥见了外间桌椅旁边放着的烧的旺旺的火炉。

怪不得里间这么冷，原来是这两个丫鬟偷偷把小姐卧室用的火炉搬到了外间自己享用。

丫鬟都敢对小姐做出这种不恭不敬的事，可想而知这十几年来，林若瑾受了多大的委屈。

“醒就醒了呗，运气真不好，让你活过来了。”

碧儿的嘴里还在咒骂个不停。

丁未看了一眼面前趾高气扬的碧儿，只是淡淡的一眼，就把碧儿看的心惊肉跳。

这个傻子三小姐，眼神突然变得好吓人。

“你…你看我干嘛？你你不是想喝水吗？给你！”

碧儿赶紧让朱儿端来一杯茶。

茶是凉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丁未喉咙渴的难受，一口气喝了干净。

又见桌子上有半碟点心，又胡乱的塞了很多进肚子。

做凡人真是麻烦，还要吃五谷杂粮，一顿不吃就没有力气。

肚子里有了饭食，丁未才恢复了一些力气。

碧儿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嗤笑了一声。

“刚才冷不丁的被这个傻子盯了一眼，吓得我以为她恢复神智了呢，看这吃相，还是个傻子。”

碧儿和朱儿都捂嘴笑了起来。

不去理这两人，恢复了一些力气的丁未用中指关节把身体周天的穴位按了一遍，身体的疼痛与空虚终于消散了一些。

在丁未默不作声按压穴位时，碧儿和朱儿看的惊奇。

“碧儿，三小姐在干嘛啊？”

朱儿小声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傻子能干嘛，干傻事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