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丁剑豪一手餐刀一手筷子，动作僵硬的停滞在原地，圆脸上的一双眯眯眼瞪到了最大，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江贤。

“吭哧吭哧吭哧呲溜吭哧......”

只见他埋头于饭桶菜桶中拿着巴掌大的餐勺往嘴里拨，吃饭跟玩命似的，几个桶里的饭菜高度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时不时还猛地把脑袋从饭桶里抽出来，抓起筷子拎着拳头厚的全熟牛排往嘴里塞，先是狠咬一大口，然后吭哧吭哧几口啃光半排，两排银牙快速绞合几下咕咚咽下，然后继续埋头饭桶。

短短十几分钟，在他手边，已经高高摞起了四五个被舔得比玻璃还干净的铁质餐盘了。

一个字，亮！

琅琊二中有善口技者。

丁剑豪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起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看看自己桌上的两份羊排两桶饭和四桶菜，再低头反思一下自己这一个顶江贤两个宽的身材，心中竟莫名的升起一股子‘老子居然连饭量都不如他了’的莫名羞愧感。

蝉联高三一班最强饭桶整整两年的胖丁，发现自己以后大概是保不住这一荣誉了。

“咣当。”

江贤把最后一个铁质饭桶放下，发出一声脆响，腮帮子跟橡皮做得似的高高鼓着，吭叽吭叽的嚼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脸奇怪的看丁剑豪。

“怎么了？你怎么不吃了？”

他自从发现自己这饭量根本藏不住之后，就放弃了挣扎，索性破罐子破摔，连在丁剑豪面前都懒得装了。

丁剑豪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大贤啊......内个，今天，刘太后是不是刺激到你了？”

“刺激？什么刺激？”江贤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伸手在腕表上又点了两份牛排一份饭，忽然想起什么，拍着饭桌强调，“你大爷的，刘太后都多大岁数了！就连那么大的车灯，我都一眼没看，更别说泡她了。”

“车灯？什么车灯？”丁剑豪一听到这个立马就不困了，直接打回原形，“嗨，不是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嘛！”

“你泡没泡她我不知道，反正你的胃是被她抓得死死的——你看看你这饭量涨的！还说你不是谈恋爱了！”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是怎么长得清奇脑回路，怎么就能把这俩玩意联系起来的？让我解剖解剖好不好？脑花卖了咱俩三七分账，卖剩下的脑花尽数奉还。”

江贤翻着白眼，顺手把吃完的饭桶放到旁边，一边接过新送来的饭菜细嚼慢咽，一边吐槽丁剑豪的三俗想法，

“再说，我就奇了怪了，不是说低能级武者不能组成家庭吗，你这浓眉小眼的怎么就长了个恋爱脑？”

“现在不努力练武，你泡妞技巧再丰富，以后不还是得独守空房玩AI娃娃。”

“那咋啦？养不起孩子，还不让人谈个对象鼓个掌了？”

丁剑豪倒是对此看得很开，和江贤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传统家庭观念完全不同，理直气壮道，

“像我这样没什么武者天赋的国育生，那就得在上学的时候好好学泡妞！不然以后出了社会，长得不行，蛇交技巧也不行，谁还要老子？”

“等等。”江贤正细嚼慢咽着，突然抓住了华生，“不是高级武者也可以谈恋爱？”

丁剑豪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那肯定啊，咱大明国得多牛批，才能把人家约个啪的权力都禁了？只是不让随便养孩子而已，省得乱扯淡的瞎喂把人给养废了。”

“你看今年琅琊兰山区的家长上岗资格证多难考，二十多个考试申请人，才考过了三个，还不如考个武备公务员呢。”

“那意外生子呢？”江贤对这边社会的奇怪规矩来了兴趣，“总不能再给人塞回去吧？”

“再说了，现在都是大数据生子，产出来之后的小孩又不知道谁是自己兄弟姐妹，万一来一出她是你妹妹啊的戏码怎么办？”

“约个啪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丁剑豪一脸奇怪的看他，“不通过家长申请，你连纳米生殖环都取不下来，没有生殖细胞可没办法生孩子。”

“要是运气那么差，真的一不小心找了个相同母体对象，那就大数据筛选生子呗，近亲繁殖的遗传病几率再高，人家也能从几十上百亿的生殖细胞里筛出最优选。”

“而且啊，听说这样筛出来的小孩的武道天才几率更高呢，优良基因性状得到稳固和纯化，又可以用大数据基因筛选排除遗传病几率——有不少科学狂人就好这一口。”

“更何况都这年头了，除了那些传统家育生之外，哪还有兄弟姐妹的概念？”

丁剑豪对江贤的土包子说法嗤之以鼻。

“啧。”

江贤对此有些接受不能。

说着，丁剑豪的表情忽然变得更猥琐了些：“怎么？你也对缴生殖税感兴趣了？”

“生殖税？”江贤对这个有点印象，之前提国育生和家育生的时候好像说过，“怎么缴？”

“跟我你还装！”丁剑豪的胖脸上咧着笑，“去当地居民医院缴税嘛！听说那里面的自动AI可舒服了，说话又好听，大家都超爱那里的。可惜要工作之后才能开始缴。”

“对了，前几天还听说咱们琅琊这边有一家居民医院里的生殖税仓库被人偷了，也不知道拿去干什么。”

“那玩意还有人偷？”

江贤不由自主的想象着一个小偷背着一大箱黏稠浊白色液体往外跑的偷税场景，不由得有些恶寒。

这特么的一点都不偷税。

“偷那玩意有什么用啊？”

“那谁知道呢！”丁剑豪满不在意的道，“前几天不还风传能美白乌发嘛，缺钱的骗子编什么的都有，而且还有很多人信。”

“你说有这个闲钱，他们去买点气血丹之类的玩意补补身子不好吗。”

“气血丹？”江贤抬起头，“那又是什么？”

“哦，我也是从刘开航他们几个家育生那边听来的，他不就是嗑药磕上去的第一能级嘛，高考考个武一本肯定够用了。”

丁剑豪学习不太行，但是对这各类外面的消息熟稔得很，

“听说吧，是一种能够将大量气血营养用气血科技凝结成的球状药丸，能快速补充人体所需营养，甚至能刺激气血增长。家育生们多少都吃过一些。”

刘开航这个名字，江贤隐约有些印象，是他们班里武道实力前十名的一个男生。

但是他的天赋只有黄色，跟丁剑豪是一个级别，胖丁别看身材胖大，实际上综合分数也就二百分上下。

然而刘开航三年药吃下来，却已经是第一能级的武者了。

“那玩意有害处吗？”江贤前世算是个业余健身爱好者，清楚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扰乱免疫系统之类的？”

“我又没吃过，我上哪知道去啊。”丁剑豪咬了一口凉了的肉排，“刘开航说那玩意贵得很，咱们国育生一般消费不起呢。”

“唉，你说我要有钱该多好，我要是能买气血丹，我现在估计比莫大小姐还牛比。”

“吹死你丫的，莫大小姐什么能级你知道？”

“还能什么能级，去年全国高考第一的学生也才第三能级，最高也就这点了呗？”

“给你厉害得不行了，还‘这点’？打你十个有余。”江贤嗤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略有些疑惑道，“不对吧？”

丁剑豪抬头：“什么不对？”

“去年，全国最高分的学生......才第三能级？”江贤顿了顿，“可是，莫大小姐高一的时候，就已经突破成为武者了吧？”

丁剑豪疑惑：“是啊。”

“她和咱们也是同一年，也就是十五岁开始学习导引术的，然后同年就突破了，对吧？”

江贤努力翻找着记忆，不确定道。

“是...吧？”

丁剑豪仍没听出问题。

“而且莫大小姐的名次，虽然常年前三，但难免也会被几个人给挤到二三位，也没错吧？”

江贤越说，心中的疑惑越重，语气也随之加重。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连丁剑豪的那松子脑仁都有点反应过来了。

按莫文樱之前表现出来的修行速度，她怎么都应该有第二能级了吧？

可单以她的综合考试成绩判断，在全市学生中也就前二十。

放到全省范围呢？

全国范围呢？

那全国高考的第一名怎么会才第三能级？

说到这，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每当他们偶然发现这种有些不对劲，但在网上又查不到具体消息的信息时，总会有这种反应。

因为胡乱的猜测只会跑偏，但是想开口去向‘大人’们寻求帮助时，又举目无亲，他们哪怕问了老师或教职工，他们也只会以‘一切问题以公众讯息为准，如果查不到，就努力提升知情等级’的标准回答回应。

在学校的大环境里，老师再怎么亲切，也只是一种职业而已，上班拿钱下班回家的职业。

“算了，管他呢。”丁剑豪挑了块瘦肉，“你下周休沐出去吗？我训练剑有点弯了，一起去买一把吧。”

“行。”

讨论不出答案，两人便换了个话题，继续闲聊吃喝。

只是，这问题却在江贤心里留了根。

一直到和丁剑豪闲聊着吃完饭，下午去教务处签署重点名单合约表格的时候，江贤都在腕表上查询相关内容，不过由于学生的知情等级太低，他能搜到的信息仍然寥寥无几。

‘有机会，找那些家育生问问吧。’

他这么想着。

“你好，你是江贤学长吧？”

正心中思索，江贤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他转过头，怔了一下，有些疑问道：

“你好？”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材纤细，面容清秀的女孩。

刚好，他昨天见过。

“我叫杨安冉，学长昨天应该路过了高一教学楼吧？昨天我还在走廊里见过你呢。”

杨安冉似乎看穿了江贤的疑惑，很自觉的自我介绍着，热络得套着近乎，一头长发扎成的大团子在头顶上一跳一跳的，偶尔滑下几绺黑色长发，搭在雪白的脖颈上。

只是不知怎么的，说话明明很热情，可她的身子好像在......颤？

是刚训练完吗？

江贤观察到她的小动作，心中有些奇怪，顺手用神识扫了她一圈。

深藏不漏啊，姑娘。

“咳咳......对，我昨天去那边找了个人。”江贤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往教务处的方向走，“你也是到这边来办业务的吗？”

他随意的问了一句。

江贤当然记得这个女孩，他昨天可是故意去高一教学楼那边蹲了快二十分钟才瞅到她一眼。

杨安冉。

这可是全高中几万人里唯一能和莫文樱并列的红色天赋角色，江贤要是忘了才有了鬼。

只不过，这两天因为他身体里已经有莫文樱了，准备换老傅进来的时候又不小心出了亿点事故，所以暂时还没来得及试过她的水平。

直到现在，江贤仍不知道她的天赋与莫大小姐相比孰高孰低。

另外，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是啊，我要签一个文件。”杨安冉自然而然的与他并列走着，“是重点名单文件。”

“巧了。”

江贤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东西只有觉醒了神识的人能签署呢。

杨安冉没注意到江贤的惊讶，一边跟他并排走着，一边很自来熟的笑嘻嘻回答：“我前几天刚突破到第二能级，学长你是怎么进来的？”

江贤还没来得及问点什么，人家一句话就把他镇住了，惊得他瞪着眼把杨安冉上下扫了一遍。

神识也跟着又扫了一遍。

卧日？

除了深藏不漏之外，这胳膊腿瘦的跟小学生似的。

结果这么大点儿就第二能级了！！

和刘太后一个等级？？

何方妖孽啊你？

这特么这是十六岁！？

“我也不知道呢，这不是来教务问问么。”江贤心中震惊了几秒，不过并没有露了自己的底，交浅言深向来是交往大忌，于是便随口敷衍了一句岔开话题，“你知道这个重点名单是干嘛的吗？”

“学长你的班主任没说吗？”杨安冉疑惑的眨眨眼，“这事还挺危险的来着。”

江贤想起刘心那不靠谱的模样，脸色不由得一黑。

“没有。”

“啊，这个重点名单，其实就是组织一批最优秀的武者学员，在校园所属的城市区域内学习猎杀妖魔的学生名单——这些学生一般也会被列入该学校的优秀大学保送名单。”

杨安冉指指外面，似是有些雀跃的模样，

“在签了重点名单合约之后，我们的文化科目分数只要高于及格线，以后就可以在规定时间内一直在学校外面晃悠了！”

“而且还能用猎杀妖魔的功绩兑换成可支配的信用点，在外面的大部分花销还能找学校报销！吃饭、购物都可以，不过好像只能报销一部分呢！”

“哦对了，在对抗妖魔的时候，武器和防具都是学校发放，同时好像会定时考校学员的气血能级，导引术进步速度不达标的，基础刀术和技击不达标的，好像都要被踢出名单呢。”

杨安冉絮絮叨叨的说着，江贤安安静静的听，放远的目光有些出神。

“外面......”

江贤随着她的手指望向窗外。

学校与外面的世界，隔着一堵高高的墙壁，正好将视野隔绝开。

“妖魔吗？”

他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在模拟器里被妖魔撕成两半的凄惨模样。

江贤收回目光，楼道不长，二人很快就到地方了。

等两人进了教务处之后，也只是各自从教务主任梁主任那里接收了一式两份的电子合同，用腕表的立体影像签完名字就能走了。

江贤本以为会像刘心说的那样，有什么考验之类的，但是除了梁主任慢悠悠的声音比较考验别人的耐性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江贤在重点名单的电子列表上看到了莫文樱的名字。

倒也是理所应当。

回去之后，找莫大小姐请教些经验吧。

江贤这么想着。

临走前，他还顺带和杨安冉加了个风信号。

风信是这个时代的通讯软件，地位和前世的勾勾差不多，不过因为江贤一直不太习惯腕表式的立体屏幕，所以最近忽略了不少零碎的未接消息。

但是也没什么关系，大多是丁剑豪发过来的。

把合同的问题解决完，江贤就回去上课了——因为穿越的关系，他得赶紧熟悉一下课本，等文化科目及格了，他才能理直气壮的逃课去练别的。

......

江贤不知道的是，在他与杨安冉分开之后，团子头女孩就找到某个阴暗的墙角，蹲在阴影里。

呼吸粗重，面色潮红。

直到放开对身体的强行控制之后，杨安冉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激动得止不住的颤。

面上的笑容咧起又抑制住。

深呼吸了好几回，她才勉强打开腕表的立式屏幕，点开风信里一个叫‘贤者教团第七又四分之三支部’的群，转手将一个视频上传了进去。

枢机大主教：[视频.avi]

杨安冉一边看着视频上传，一边努力控制面部肌肉，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似乎忍耐得很辛苦。

江贤若是看到她上传的视频，估计会很惊讶——因为那正是二人在走廊里边走边聊天的视频。

而且因为是用腕表的立体录像拍摄，所以看上去就像是跟在二人身后录的一样。

视频发出去不到两秒，群聊直接炸了。

新的一天从贤者时间开始：[贤贤！是贤贤！]

Prpr贤者：[？]

神父七号：[旁边那个长头发的男孩子是谁？]

懒大鸽比：[接受现实吧！那是个女的！！]

叔叔抓紧，夏树要冲刺了：[等一等？看这个屁鼓的形状，还有这个团子头，这个是枢机大主教！！！]

我喝酸奶不舔盖：[啊我死了。]

贤者x胖丁：[失去高光.jpg]

异端裁判橘长：[烧了她！！！]

异端裁判二菊长：[大主教何故叛教啊！！！]

这河里吗：[@枢机大主教，解释解释。]

Prpr贤者：[解释解释。]

神父七号：[解释解释。]

叔叔抓紧，夏树要冲刺了：[解释解释。]

咕咕咕：[我来迟了.jpg]

......

只不一会儿的功夫，群消息就超过了99+。

杨安冉看着群里的一片声讨之势，却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淡然模样。

等到群里热度达到顶峰之后，她才在群里的一片激烈声讨声中，表情从容的发了一段消息。

枢机大主教：[我拿到贤贤风信号了，有意请私信，手快有手慢无。斜眼.jpg]

群里如瀑布似刷新的消息蓦的一顿。

“滴滴滴滴滴滴......”

紧跟着，她的腕表顿时响起疯一样的提示声，震得手都麻了。

杨安冉一脸不屑的解下腕表，塞进兜里，看都不看一眼：

“呸，馋贤逆党。还想要贤贤的风信号？”

“想得还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