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露色袄子的小丫鬟通报入门:
”娘子,太太说要走了。“这丫鬟虽然年纪小,可说话沉稳,细声细气的很是好听。
江子苓有些不舍,便问道:”宴席还开着呢,怎么这会子就要走?“
“说是,大娘子不知怎么的回府来了。”
江子苓‘腾’的站了起来:“素茹妹妹,不便久留了,有事只管到缙州府辩馆寻我,不用下帖子,你也方便些。”
“子苓姐姐慢些走,天黑了,我叫非云非雾帮你再点两盏灯。”
江子苓也不推辞,点点头就跟这非云非雾出了门,李素茹却任不放心,叫来两个粗使婆子去跟者。
送走了客人,素茹才觉得有些乏了,想起白天临云说自己脾胃虚寒,便叫平金在茶水间煮了些红菇茶,喝了才睡。
李素茹这边迷迷糊糊的刚睡着,便被门外乱哄哄的声音吵醒了。
“娘子娘子,快醒醒。”平金有些着急的推着李素茹,发着抖,有些站不稳。
素茹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脑袋:“平金,我今天不舒服,你叫我好好躺会儿罢。”说罢到头又躺进了被褥。
“娘子,别睡了,咱们府···咱们府···被围起来了。”平金的声音还有些未散去的颤抖。
素茹瞪大了眼睛,坐了起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宴席可散了?”
“子时刚过,宴席早就散了,太太遣了管妈妈来接娘子们去前院。”
素茹便不再问,由着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她收拾。
清安王病弱,定泽王无能,只剩南安王与李泊如这个清安王胞弟尚有一丝喘息,少年皇帝竟昏庸至此,也不怕寒了忠诚良将的心。
南安王在南方镇守多年,醴朝一半的兵力几乎都在那里,新皇初涉朝政,有顾忌在所难免,可南安王为了安抚少年皇帝的猜忌,竟把世子送来庆安,昊相国愚忠,将家中唯一的嫡子也送来了庆安。
从他们踏进庆安李府的那一刻起,这里就注定风起云涌。
素茹刚到外书房,就发现,长廊外出现了很多守卫,张氏有些不安来回踱步着,并不说话;大姨娘抱着熟睡的七娘子哆嗦着,三姨娘莨氏与七姨娘已经哭了出来,却不敢出声;李泊如坐在上首的交椅上,沉着眸子,看着一屋子的老少,叹了口气。
今日这大悲大喜,起起落落,着实煞人。
下首三娘子,四娘子,常风,三岁的小常逸按顺序跪着,素茹走到四娘子旁也跪下了。
“今日为父本应教你们何为镇定,可···今日这事,变数太多··若是,今日那崔将军带人入了这门,从此以后,你们兄弟姐妹几人,便···便不可与往日一般胡闹了····”
李泊如话还未说完,素清与素芷早已泣不成声,只有素茹一个人俯首应道:“请父亲放心···”
“父亲,不会有事的,叔伯还在天重城····”三娘子哭着说。
李泊如扭过头,仍继续道:“若是崔将军入了这门,为父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廊下的人将你们送出去。”
三姨娘听到这句话,突然发疯一般扑到李泊如脚下:“老爷··老爷常逸还小,需要娘亲,你就让我跟他们走吧····老爷老爷···“
李泊如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抽回了脚,留着三姨娘在下首哽咽。
素茹环顾四周,她并不想哭,是啊,日子再糟还能比娘亲去世后更糟吗?不过···就这样罢了。
南安府内,李素凝与南安懿牵手坐在屋内,昊于渊坐在下首,小脸有些泛白。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此时李素凝对新皇早已没有了尊敬,在她看来,这个小皇帝昏庸至极。
南安懿觉得今晚有些头疼,他和父亲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小皇帝竟真不怕失了人心,大家已经相互妥协,事情还没到如此地步。“年轻气盛,太后并不是个明白人。”说到这,他站起来,踱步着。
昊于渊小声喃喃道:“是傩仪官。”
“傩仪官?“二人齐声问道。
“那个从西边来的傩仪官,姓高,有一双蓝色的眼睛,能卜凶吉,他对宫中说南边再打下去恐是大凶,唯有召回····”
“呵。”李素凝有些不屑的笑出声,“我在辩馆待了这样许久都不曾听过哪个天天捧着《易》的老夫子敢说自己能卜凶吉,几年不在京城如今那些愚妇信这些?”
“起初却实是在内院····我母亲身子不好也是请过的。”昊于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只是那傩仪馆还有个妹妹,叫高渐荣···是入了宫的···”
南安懿停下脚步,笑得有些无奈,说道:“既是如此····他们不敢进来的。”
“持节府呢?毕竟现下是与那傩仪官的对弈。“李素凝有些慌乱。
南安懿摇摇头:“说不准,这人的心思看不透,阴晴不定,可你家毕竟三代列侯···其它人不会坐视不理···”说着他也有些后怕,将李素凝拦在怀里。
这傩仪官令人看不透,之前一步步明明走的十分沉稳,可如今各方势力明明已经妥协,他却要先跨出一步,除非···除非他背后有强大的力量支撑,想到这南安懿瞪大了眼睛,若是这样····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带着怀里的人出去了,他有些沉重的看了一眼怀里的妻子。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仿佛只剩下了昊于渊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