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战从原路翻回到院子里，还如了个厕。

重新躺回被窝时，守火盆的丫头这才清醒，一看奄奄待熄的炭盆子大惊，忙蹑手蹑脚添炭拨旺火并查看通风孔。

……

那边儿的陶泽，看着小东西翻上屋顶又翻下去，渐渐寂了声息。

复又等了片刻，小厮北限，在离主子十米处直倒腾双脚。呵着白气，小声催促主子该走了……

北限跟了主子十年，从五六岁儿起形影不离服侍主子。

最近主子好像吃了失心蛋，对陶王爷家的小魔头，态度突然折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好得让人生疑。

……

北限认识小魔头。

打他刚进大宫跟了五皇子起。

那时候，主子还是太子爷的五王子。

当时，五王子的母亲陶贵妃不得宠，在宫中的存在相当尴尬，她假托幼子生病，需要静养才能存活，得了太子爷的准，把年幼的陶泽让搬迁去青关陶境王爷带走了。

……

北限没记错的话，陶泽三岁多。

过了没多久，小魔头被苦大师抱回了青关的新王府……

北限的主子似乎对这个肥白的婴孩特别感兴趣，总让奶妈抱他去看娃娃……

娃娃没有母亲，北限不知道她母亲是谁。

不过，大人们不许谈问她的母亲，北限觉得她的母亲应该是个魔鬼之类的角色，不然，为什么大人们让孩子禁口呢，一定是怕魔鬼找过来……

后来才听说，婴孩的母亲早死了……

婴孩长到三岁，苦大师开始教习她武学，同五王子吃作在一处……

孩子的性情天生暴虐，力大惊人，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怪胎。

北限挨过几次她无厘头长鞭的抽打。

非常讨厌且忌惮小魔头。

但是，小魔头的皮相，长得极其精致好看，像雕刻出来的藕娃娃。

再后来，小魔头缠上了他家主子，行为粗放，一见面就霸占住五王子，只许和她玩耍，五王子避之如瘟神，嫌之如牛粪。

一说起她，饭都没了香醇。

……

再大点儿，小魔头完全不俱备小姑娘家应有的含蓄矜持，一张嘴便是逼问五王子：娶不娶她……

五王子若摇头，少不了一顿恶战，小魔头棍子鞭子剑刀，随便逮住什么家什，就往陶泽身上招呼。

好在五王子的身手在她之上，招架拆招儿化险不在话下。换了北限，早死了几个来回了。

五王子虽然烦透了她，但是凡事特别让着体恤她。

王子十岁时回了大宫。

每年，至少要回青关住上一两个月。

……

前些时日，皇上赐婚十五岁的陶泽与同龄的小魔头的二姐陶扶。

那时节，北限的老母亲去逝，五王子给了假准他回去治丧。

回来后听说，小魔头见五王子花落旁手，下聘给了二公主，竟发了疯，骑马跑进了有去无回的草海子……

王爷率人追回。

小魔头摔在水里昏过去，头破了。

其后，奇怪出现了。

打那一摔之后，她人性变了，一改魔鬼性子，有点待字闺中小姑娘家的样儿了。

五皇子回到大都，北限也奔丧回归，他发现，打五皇子一生下来就配戴着的玉佩不见了。

原以为，少年怀春，当信物赠与未婚妻了。

……

没想到，就在刚刚，小魔头本性仍旧，疯到敢打才回惠椋的四皇子。

主子，似乎特别上心她，让北限请太医诊她的脖子。

北限在太医诊察时，瞥见她脖子上五皇子的玉佩！！

北限惊掉了下巴！

难道皇子是因为没娶小魔头，内疚之下，赠出自己的贴身吉祥物求个心安？？？

北限由不得胡乱揣测起主子的心思。

接着，让他惊掉的不止是下巴了。

主子买来的一大盒贵重手饰原来是给小魔头准备的!

看看这会儿，主子由着小魔头任性，放着正门不走，偏要翻墙不说，还求抱抱，举高高把她送上了屋顶……

瞧主子，还余韵不散，人家早下去了，他还傻站着……

五皇子不会魔症了吧？

自家主子打小就是个做事不显山露水，极稳当的。

如今，怎么会这样？

哦……

北限似乎有点领悟……

小魔头长大了，更水灵了，大宫中佳丽千万，好似没有能及小魔头半分的。

刚才，就他北限，切了根不全男人，他见了烛光下小魔头的模样都要叹了三叹，赞了三赞，小仙子一般的容貌……

……

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家主子自然没在例外。

北限轻咳两声，五皇子这才转身……

……

陶战失眠了，她握着挂在脖子上温润的玉佩，暇思昏昏……

她对五皇子的情感很混淆，理智告诉她不要再有勾陈了，内心则是丝丝然难却之摇曳。

他说的是真心话吗？

他纳自己为皇子妃是真情还是其他？

……

一会儿是五皇子脉脉之眼神，一会儿韩国瘟神脸，一会儿又幻了二公主陶扶的身形……

陶战做了一夜皮影儿、戏走马灯般零零碎碎的梦。

……

歘正(当今皇上陶浅的年号)十一年，定腊月二十六宴仪。

是日巳刻，内外王、公等朝服集定乾门，文武各官集午坤门。

皇上在启元殿展席宴百官。

原因有二

一者，腊月二十乃惠椋国天子的诞日;

二者，为十年头一次归国的四皇子序洗尘。

从卯时始，大宫就开始沸腾。

内大臣、内务府大臣、礼部、理籓院长官准备设宴，忙得不认可开交。

给皇上和太上皇御位的龙座上张黄幔，各席张上青幔，陈上金银玉皿食具。

……

鸿胪寺官引领百官入内，理籓院官引外籓王公皇子们入席。

皇帝和太上皇御驾到启元殿。

升座，礼乐起，王大臣就在殿内，文三品、武二品以上官就在丹陛上，其他人就座青幔下。

礼仪官的指令下，全体向座上的太上皇和皇上磕头行大礼，礼毕，赐座。

再赐茶，丹陛大乐奏起……

掌仪司官们排列两旁，分别执着壶、爵、金卮等等。

乐章再次奏起，群臣起身。

皇上陶浅发言……

首先，感恩祖先殷福，国泰民安

其次，为太上皇的龙诞贺寿。

再次，为四皇子归国庆喜。

大家举着盛满美酒的金爵，齐声为国贺安，为太上皇贺寿，为四皇子归来贺福……

之后，在太上皇和皇上的饮领下饮毕，复又叩拜皇恩浩荡。

群臣皆坐下后，礼乐停止，开始正式筵席。

舞妓队入场，大乐起……

歌舞，佳肴……

大宫热闹……

……

惠椋国，皇帝宴内、外大臣，内宫不参与。

皇后，嫔妃们只是幕后工作者。

大本堂放假一天。

陶战第一次见这么重大排场的国宴，比皇帝还兴奋。

看着端着器皿食物穿梭过往的盛装太监宫女们，听着启元殿传来的隆重昊辰的礼乐声。

越是按捺不住，她想找个适当之处能观上几眼。

跟着她的牙月和香芽子气喘吁吁，直喊：主子，别往前去了，不要再生惹事端。

陶战充耳不闻，小跑起来。

小颂子逼急了，追上陶战：

“主子，我倒是知道一处好地方，能看上几眼又不会被人查觉……”

陶战啧啧啧着小嘴。

“怎么不早说？”

“别站着了，前面领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