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回到座位上，努力地忽略掉陶燃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目不斜视，拿出课本，装出认真听课的样子。陶燃想要问点什么，考虑到上课也没出声。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李老师前脚走出教室，陶燃后脚就问钟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钟毓盖笔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自如地盖好放下，转过头对陶燃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事啊。”正好沈黎宁在门外叫自己一起去吃饭，钟毓便对陶燃说：“我先去吃饭了。”

陶燃点了点头，人家不愿意说，他也不好意思再问。钟毓的脾性他多少摸清了点，礼貌却又疏离，很懂分寸。他以为，钟毓对自己的时候是比对别人多了点人气的......

一节课下了之后，钟毓拿着书问陶燃题目，陶燃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衣服，润润的，他眉间不经意地蹙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接着给她讲。

“懂了吗？”

钟毓接过陶燃手中的草稿本，笑着说：“懂了，谢谢。”

明明性格不算热烈的一个人，却挺爱笑。钟毓头发干了不少，扎着低马尾，有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散落下来，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温婉，陶燃真想伸手把那几缕头发别到她的耳后根。

那些有八卦可寻，可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资的事情往往发酵的非常快，钟毓自己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帮她说，当时厕所里除了孙妍和她，还有另外几个女生，孙妍敢做，自然是不怕别人知道的。

“小鱼，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呢。”沈黎宁把钟毓在自己眼前转了一个圈，扶着钟毓的手臂，“让我看看，没伤到哪里吧。”

钟毓摇摇头，“没有，就是被淋了一桶水。”

沈黎宁瘪瘪嘴，“小鱼啊，你有没有把我当好朋友啊，这么大的事，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问你你还遮遮掩掩不和我说。”

钟毓轻声说：“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觉得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沈黎宁叹了口气，摸摸钟毓的头，“小鱼，你这样的性子是要吃亏的。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高兴，你得说出来，你要愿意去表达自己啊。不要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好。”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不能就这么白白被欺负吧。”

钟毓说:“我已经告诉老师了，交给老师和学校处理吧。”

沈黎宁笑她，“还真是标准好学生的做法。”

“来，好闺蜜的肩膀借你靠。”沈黎宁把钟毓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带。

“哎呀，咱家小鱼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我跟你说，那个孙妍就是嫉妒你，怕你把陶大神抢走。”沈黎宁捏了捏钟毓的脸，“话说，陶大神知道这事吗？”

钟毓摇摇头，“不知道，我没和他说过，至于他有没有从别人那里听说就不知道了。”

“你傻啊，这事本来就是因为他而起的，你还不说，多好的让他怜香惜玉的机会啊！”沈黎宁颇有点恨铁不成钢，“说不定你就把陶大神拿下了......”

钟毓见她越说越离谱，赶忙打断他，推了她一把，“好了好了，不说了，回教室吧，快要上课了。”

江齐飞搭着陶燃的肩，“燃哥，你小同桌和孙妍的事你知道了吗？”

陶燃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这就是不知道了，等着他的下文呢。

江齐飞这下可来劲了，讲得那是一个绘声绘色，活生生把一个欺凌同学的事件讲成了二女争一男的狗血故事。

见陶燃脸色明显黑了，江齐飞问：“燃哥，人钟毓可是因为你才被孙妍泼了桶水的，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啊。”

晚自习第一节是政治课，政治老师进来之后直接宣布这节课背书，这是文科生的日常，背书背到嗓子哑那是常事，高二还好，高三学生背书的声音那是要掀翻房顶的气势。十七八岁的少年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想给自己拼一个好的未来。

钟毓和陶燃的背书速度都很快，有时候老师规定的内容背完之后会自己主动往后背，也有时候，两人会趁着这点时间聊天。

钟毓很喜欢和陶燃聊天。他懂得很多，而且讲得东西很适宜。地理课背完之后他往往会讲他去过的地方，有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风景，有什么样的风俗。钟毓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跟着他的语言就已经到过了很多地方。如果是历史，他会讲一些有趣的野史给她听。如果是政治，他就会给她说一些新出台的政策，用他自己的想法来分析国际局势。

不能说陶燃的观点都是对的，钟毓偶尔也会有自己的想法，这时候往往就会有一场辩论会......陶燃自己也说了，他还没有足够的阅历和经验，说得一些东西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但这样的他，真的很容易让人欣赏，何况，钟毓向来是一个愿意欣赏别人的人。

嘈杂的读书声中，钟毓听到陶燃清冽的声音，“背完了吗？”已经过了变声期，钟毓觉得要形容陶燃的声音，用溪水潺潺这个词应该是最贴切的，清润亮堂，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钟毓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眼睛依旧看着书本，压低声音嗯了一声，“背完了。”

“你和孙妍的事我听说了。”陶然说，“我当时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钟毓扒拉一下飘到嘴角的发丝，“没什么好说的呀。女生之间的小摩擦小矛盾难道还要到处和别人说吗？”

“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钟毓心想，对哦，可不就是因为孙妍喜欢他想和自己换位置才有的这事儿吗！当时只考虑到自己不想换，没有考虑过陶燃，万一......陶燃也喜欢孙妍呢？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喜欢孙妍吗？”

陶燃被钟毓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弄蒙了，下意识回答：“不喜欢。”

“那你想和她做同桌吗？”

“不想。”

钟毓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幸好自己没破坏别人的姻缘。

过了一会儿，陶燃又叫她。

“钟毓。”

“嗯？”

“谢谢。”

钟毓不解，谢她什么呢？

陶燃轻轻笑了一下，说：“谢谢你没把我这个同桌拱手让给别人。”

“这有什么好谢的。”钟毓说，“我其实就是懒得再去适应新的同桌。”

陶燃：......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于耿直，连忙又加了一句：“而且和你做同桌多好啊，我上次期中考试还进步了一名呢。”说来也是巧，上次期中考试，钟毓班上第六名，陶燃第一名，导致拍班级红榜的时候两人的位置又是一上一下。

“而且我理科也有了很大进步。”说完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钟毓干笑两声，又干巴巴地加了一句“多亏有你这样的好同桌。”完了，更尴尬了。

钟毓偷偷看了陶燃一眼，这人咬着嘴唇在那儿憋笑。钟毓嘟囔着：“有那么好笑吗？”

那人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有。”

后来两人聊开了，东南西北的扯。

“你理科成绩那么好，当初为什么选文科啊？”

“我文科成绩不好吗？”

“不是，就是觉得像你这样的情况，大部分人都会选理科。”

“我更喜欢文科呗，怎么？你难道还有科派偏见啊？”

“你运动会的时候为什么放弃了去走方阵啊？”她今天的问题好像有点多了。

但是陶燃的回答她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他说：“自己一直都有的东西，就没必要把别人好不容易有的机会剥夺了。而且，过满则亏，有些东西过于多了也是一种负担。”

再后来。

政治老师站在他们两个人后面，说：“下节政治课你们两个人站在教室后面去。”

钟毓：......

陶燃：......

钟毓的一张小脸红得不像话，她从小到大都是乖学生，从来没有被老师批评过，罚过。

相比起来，陶燃要淡定得多，还对她说：“没事，到时候你站我后面，我挡着你，就没人看得见你了。”

钟毓：“长得高了不起啊。”

孙妍没有得到多大的处罚，只是给了个记过处分，谁让人家家里有钱呢。

陶燃把孙妍叫出去的时候，孙妍还激动了一下。

“对不起三个字会说吧？”

孙妍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说会。

陶燃点了点头，“那你去和钟毓说一声。”

“凭什么？”孙妍陡然拔高了声音。

“你做的事难道不该道歉吗？”

“我不。”陶燃的眼神和语气都冷冷的，压得孙妍受不了。

陶燃眯着眼睛，声调不改，“我不喜欢校园霸凌，但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介意用用它。”陶燃是笑着的，但说出的话却让孙妍忍不住颤栗。“比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不上什么大的错误。”

孙妍红着眼眶，抖着声音问：“你不会是喜欢上钟毓了吧？”

陶然说：“没到那一步，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只不过想让这件事以它应有的方式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