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菲,你且坐下来,陪着老身一起等你父亲的答案。老三,我也不是逼迫你,想跟你摊开了,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这样也算是能彻底的了结我的一桩心事。”老太君伸手亲昵的把手边站着的顾廷菲拉着坐下来,这孩子能陪在她身边,给了她许多的信心。
多少年了,她将憋屈在心里许多年的话说出来,瞬间觉得心里舒坦许多,心头的大石头也仿佛消失了。如今一切就等顾明瑞的答案,老太君的目光不由的落在顾明瑞身上,面前的小儿子最得她的疼爱,才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事,他始终觉得老太君偏袒小窦氏,不向着他这个亲生女儿。当年他明明反抗过,不愿意娶小窦氏,偏偏老太君硬是逼迫他,不惜用身边伺候人的性命威胁他就范。脑海中浮现了一幕一幕的画面,仿佛成婚就是昨日发生的事,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顾明瑞把双手搭在膝盖上,一时半会让他想清楚,怎么可能呢?偏生老太君还和顾廷菲紧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原本他还有些庆幸,小窦氏面对他的时候,不再提起和离一事,让他松口气。却不曾想,小窦氏不提起了,老太君提起了,听她的口气,似乎想让他和小窦氏和离,再让连姨娘做正妻,这是他想要的吗?这一瞬间,顾明瑞恍惚起来。
换做她是顾明瑞,她或许当初不会答应迎娶小窦氏,娶了她,不能给她幸福,带给她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痛苦,还不如听老太君的话,趁着他们还不老,和离对彼此都好。她现在似乎明白,为什么老太君让她留下来,询问那么多,就是做铺垫罢了,老太君想着让顾明瑞和小窦氏和离怕不是一日两日了。
“母亲,你真的想让儿子和小窦氏和离吗?”顾明瑞面无表情的问道。
老太君嘴角微弯:“老三,不是老身想让你们和离,而是你们现在过不下去了,都成一对怨偶了,老身还能拦着你们不成,让你们一错再错下去?老三,这次连姨娘之所以敢去小窦氏的院子里,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谁给她的胆量,你难道不清楚吗?那是你对她的宠爱,让她有依靠,觉得做什么事,都行。
这怎么能行呢!连廷菲都知道帮理不帮亲,亏你还是朝廷命官,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让我说你什么好。要不然你就听廷菲的话,把连姨娘送去别院养伤,好好的和小窦氏过日子。两者选其一,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到底该选择什么?你也不用回屋,就在这想,想好了尽快答复我!”
有些话不明说出来,顾明瑞永远不知道。顾廷菲眼底闪过一丝幽冷,男人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当然最疼爱她的父皇也不例外。父皇不愿意娶霍太后,为了她娘家的权势,不是一样妥协了。既然保护不了母妃,就不应该迎娶她入宫,让她嫁给一个普通人,过完一辈子,岂不是更好。
有些时候,相爱不一定要在一起,放手成全那是最好的选择。就如同面前的顾明瑞一般,他若是真心的宠爱连姨娘,疼爱她,就应该毫不犹豫的答复老太君,和小窦氏和离,偏偏他又顾虑那么多。男人的脸面,或许他对小窦氏并非无情吧!就此刻的场景,她也只能陪着老太君等着答案。
对于定北侯府发生的事情,万氏了如指掌,小窦氏这次真的让她刮目相看,居然能下狠心把连姨娘拉出去狠狠打一顿,导致她小产。看来三房越来越热闹了,这不,顾明瑞一回府,就被春慧请去春熙阁,老太君要教训他一番。平素就是老太君太纵容顾明瑞,才会让他在后院肆无忌惮,不知晓收敛。
说起来,她还颇为同情小窦氏,她和小窦氏同样身为正妻,顾明诚对她可比顾明瑞对小窦氏要好许多倍。顾明瑞有姨娘没错,但没那么宠爱,庶出的只有五姑娘顾廷燕,并没有庶子,对顾廷科更是没有威胁,过两年,将顾廷燕嫁人打发出去,她就安心了,没什么糟心的事。
崔姨娘敢忤逆她,就拿顾廷燕的婚事压迫她,当然把崔姨娘打发出去很见到,只是一个下人罢了。但崔姨娘走了,还会有其他的姨娘过府,她不相信顾明诚能和顾明兴一样,只守着刘氏这个妒妇过日子。若非顾明兴是庶出,老太君岂能不往二房塞人,倒是便宜了刘氏。
老太君不是她的正经婆母,管不到她什么,二房的管家权被她牢牢握在手里,哪像她,十多年了嫁过来还受委屈。念着膝下的一双儿女,她才委曲求全的把日子过下去,加上顾明诚真心的认错,保证往后事事听她,由着她做主。才让她下狠心和娘家永安侯府断绝关系,自从顾廷菲得罪永安侯夫人和万梓灵,她愣是一次都没回永安侯府。
“夫人,您还别说,这次三夫人怕是要倒霉了。连姨娘可是三老爷最宠爱的姨娘,被三夫人下令打的小产了,总归要受处罚。”万嬷嬷一边替万氏捶背,一边轻声道。
万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是自然,我这个三弟妹,平素也不知道端的什么架子,和她说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又不是皇室公主,金枝玉叶,能高贵到哪里去!罢了,她的事我也不想提,这次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便是,下面再给我捶捶。”
屋里沉静许久都没人开口说话,看来顾廷菲想陪老太君等顾明瑞开口,怕是不可能。顾廷菲轻拍老太君的胳膊,用手指着顾明瑞,示意她开口问问他。老太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意缓过神来,点点头,应了她。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顾明瑞不愿意说,怎么硬逼着他作出选择?
正好趁此机会能试探顾廷菲,对她来说,一举多得,甚好。
顾廷菲得到老太君的应承,坐着时间长了,猛地站起来,脑袋觉得昏昏沉沉,差点儿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幸亏老太君搀扶了她一把。顾廷菲立马笑着吐了吐舌头,“多谢老太君。”
顾明瑞听到声音,抬头朝祖孙俩这边看过去。顾廷菲趁着机会,轻声道:“父亲,廷菲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顾廷菲要问他问题,怕是没好问题。可他能说不吗?现在心里一团乱麻,根本就回答不了老太君和顾廷菲。兴许顾廷菲问出的话,能帮他作出决定,那就再好不过了。
看着顾明瑞木讷的点点头,顾廷菲干咳了两声,道:“父亲,你房中的事,廷菲原本不应该插手管,更不应该说三道四。只是眼下这次事情非常严重,一旦处置不好,会给父亲乃至定北侯府带来前所未有的麻烦,所以廷菲斗胆插手,想问问父亲,您到底为何厌恶母亲,喜欢连姨娘?”
这话还真的把顾明瑞问懵了,一时间让他回答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从哪里下嘴。张张嘴欲回答,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嘴巴。
“父亲,这个问题您若是回答不了,那廷菲就换一种问题,到底连姨娘哪里比母亲强,让你如此宠爱她?是她温柔善解人意,还是温顺听话,又或者比母亲年轻貌美?父亲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宠爱连姨娘,她身上肯定有过人之处,廷菲也知道,让父亲说出来,有些困难,不着急,父亲有的是时间想,今日我和老太君会耐心等着你的答案。”顾廷菲缓缓的走到顾明瑞的身边,停止胸膛,双手叠放着。
正如她方才说的一般,不要小瞧了这件事的影响力。一旦处理不好,传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会顾明瑞仕途和定北侯府都会带来麻烦,因而这件事一定要处理的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理来才对。
原本顾廷菲不愿意插手此事,奈何老太君硬是逼迫着她,加上她如今占据了定北侯府二姑娘顾廷菲的身子,怎么能不帮她们一把?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顾廷菲了,希望她在天上能看到,安心的去投胎,有她在定北侯府,绝对不会任由着事态往坏的方向发展。
能从顾廷菲嘴里问出这话,让老太君浑身一颤,这些年她也在思考,到底顾明瑞喜欢连姨娘哪里,让他冷落了房中的正房娇妻小窦氏。今日这话从顾廷菲嘴里问出来,比她问好多了。
顾明瑞张张嘴,吞咽了两口涂抹,“廷菲,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不害臊的说出这些话来,看来平日对你疏于管教,才会让你如此这般没大没小。长辈的事岂是你一个晚辈能插手的,行了,还不赶紧退下!”
当着女儿的面,让他说出答案他实在难以开口,让顾廷菲走了,兴许他能对老太君说上几句,赶紧把这件事了结了,他好安心的睡觉。在衙门他不是闲人,忙的要死,想回府歇一歇,却被他们逼迫着,顾明瑞烦躁无比。
“父亲,此言差矣,廷菲虽说未出阁的姑娘,将来总有一日要嫁人为妇,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将来有一日,廷菲和母亲一样,遇上父亲这样宠妾灭妻的夫君,该如何?在玲珑镇的三年,父亲莫非我过的很轻松?”顾廷菲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把顾明瑞吓得脸色一把的后退了两步。
不忿的伸手怒指着她道:“老太君,你瞧瞧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连这种话都能张嘴就来。你说哪家公子敢娶她,就算娶了她,怕是也不会宠爱她。既然你这般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便是了。你现在这副模样和你母亲一模一样,身为女子,理应遵守三从四德,出嫁从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万万不能忤逆自己的夫君,给自己的夫君摆脸色,你母亲不如连姨娘的地方很多,为人处世我就不替了。她总是仗着自己是正妻,总觉得高高在上,我应该巴结奉承她才是。当年若不是母亲强迫,这门亲事我说什么都不会点头答应。现在母亲也知道这门亲事结错了,愧对舅舅。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我和平常男人一样,都想娶一个貌美如花、温柔贤惠大度的正妻回来,可小窦氏呢?她半点都没有正妻的风范,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总觉得我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我很想知道,她嫁的是夫君,还如此这般挑三拣四,换做是旁人,谁能忍受她这么多年?”这可是老太君和顾廷菲逼着他说出来,那就别怪他口无遮拦,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瞬间觉得心情舒坦多了,长期以来积压在心头的话突然说出来,身上觉得轻松许多。“廷菲,你万万不可以学你母亲,你还未出阁,还能改的过来。为父不可能害你,就这次你母亲下手将你姨娘打的小产一事,纵使你姨娘有万般不是,你母亲身为正妻,也不能这般冷血无情,过分的责罚你姨娘。
将来有一日,你也会嫁人,一定要以你母亲为反例,时刻的谨记,女子出嫁从夫,事事为夫君考虑才行,万万不可学你母亲,半点人情味都没有。”顾明瑞见她们俩将他的话听进去,轻咳了几声又继续道。
若非顾廷菲是他嫡亲女儿,他何必说这些废话劝道她。身为父亲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好,日子过的好。他跟着骄傲、高兴,顾廷珏还有不到十日就出家了,顾廷菲怕是也不远了,现在得赶紧教教她,让她改变想法才行。
“父亲,您说完了吗?”顾廷菲一下子问出来,让顾明瑞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后点点头,“嗯,说完了。”
“好,既然父亲说完了,那现在就轮到女儿说了,老太君,若是廷菲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老人家见谅,别忘心里去!”顾廷菲对着老太君福了福身子,紧捏着手指,她强忍着才没能冲过去将顾明瑞暴打一顿。身为男子说出他这番话来,真是可恶至极,看来不是他一人这般想,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