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上市的风刮得越狠,俊哥的出价就越高。
这个老狐狸,终究是上钩了。
顾岛冷笑,得意而空虚。
忽然,他身后被什么力量撞了下。
“对不起,对不起……”
撞他的姑娘连声道歉。顾岛懒得搭理,这种地方,撞了人会说对不起的,要么是服务员,要么是来开眼界的新手。
可是当顾岛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得一片祥和踏实,仿佛遍地开满了鲜花。
小野刚刚躲过人潮中的群魔乱舞,又被顾岛这么一看,不知是局促还是紧张,一时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顾岛开口:“你要去哪里?”
小野这才回过神,挥了挥手机,笑笑:“徐老师忘了拿电话,我给他送……”
话音未落,顾岛一把抓起小野的手:“跟我走。”
说来也怪,原本跌跌撞撞的路,突然好像什么障碍都没有了,一眨眼功夫,俩人就到了酒吧大门,刚好赶上正要上车的徐教头。
徐教头接过手机,没有看小野,只是热切地对着顾岛,道了声“谢谢”。
“你很尊重他。”徐教头走后,顾岛看向小野。
小野点头:“他是我师傅,从我入行的第一天起,就带着我。”她看着顾岛,笑了笑,“我处理交易的方式中,有很多他的印记。”
“不是所有师傅都希望徒弟出师的。”顾岛淡淡地说,“肥了徒弟死师傅。”
小野微微一怔,却只是朝顾岛笑笑,不接话。
顾岛摘下围巾,随意地搭在小野脖子上:“外面风大,快进去吧。”
围巾上一阵温热,烤得小野浑身滚烫,心扑通扑通乱跳。她用力在手心抠出一排深深红红的指甲印,才稍微平静下来,装作漫不经心,俏皮地回顾岛:“好,那我不留你赶下一场。”
顾岛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小野心头一颤,双眼忍不住一路追着顾岛的背影,直到他穿过三四辆送外卖的摩托和一群抽着烟等乘客的出租司机,走进街角一家灯管忽闪忽闪的便利店。
莫名地,小野想起七年前。
那时顾岛是坤泰的二把手,他借中国互联网崛起的大势,用一招又一招毒辣又邪门的并购与社群运营,把坤泰的业务从传统住宅地产,拓展到旅行、零售和文娱。短短几年,坤泰市值翻了六倍,从坤泰地产,更名为坤泰集团。顾岛也因此火得一塌糊涂,常有各种美国顶尖大学邀请他参加峰会。
于是,刚好在硅谷念书,又是中国学生商业联合会负责人的小野,就成了顾岛的导游兼司机兼翻译。
离别时,她送他去机场。
她想了很多道别的话,可临到嘴边,却只是笑笑:“一路平安。”
他摸摸她的头发:“有缘再见。”
“有缘……”顾岛彻底消失在小野的视线中,小野转身走回包厢,喃喃自语。
夜彻底深了,各种各样的黑影,长发的、光头的、俊秀的、肥胖的,统统随着震耳欲聋的节拍疯狂扭动。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似乎每个人都特别有力量,去抓住自己的命运。
卤意思早已喝得烂醉,趴手趴脚地挂在沙发边,脸上被王导画了各种图案。
“你怎么又回来了?”王导一个饱嗝,酒气扑到小野脸上。
小野挥挥手,驱掉酒气:“什么叫我又回来了?”
王导翘起兰花指:“你相公不是在那边吗?”
小野疑惑地转头,果然看到了陆天纯,不由眉头一皱。
今天下午,陆天纯和她联系的时候,她说,今晚不行,项目组要去潘多拉。
刚说完“潘多拉”三个字,小野就后悔了。因为隔着电话,她都能看见陆天纯眼冒金星的样子。
“你不许来哦。”小野警告陆天纯,用一个温柔的未婚妻半开玩笑的口吻。
她太了解陆天纯了,他会为了“邂逅”各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只坐头等舱,这次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趁机来潘多拉扫一圈。
“嗯,我在门口等你。”陆天纯知道小野一向不喜欢他搞关系。
可他还是进来了。
本想着加完这个微信后就跑到门外乖乖打电话给小野,谁知道会被那个唾沫星子看见。
“你报了顾岛的名字?”小野收起因为喝酒而略微隆起的小腹。
“怎么可能!你老公是什么人。”陆天纯仰起头抖着脚,心却差点跳出喉咙口。
他和小野之间,小野始终是更好的那一个。她可以轻松做完的数学题他总要练三遍才能背出答案,她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商业模式他要研究整整一周,她能用实力说服的客户,他却只有在搬出老爹的名字后才能莫名其妙地拿下。
但他马上就要成为她的丈夫,他不能比她差。
陆天纯搂过小野的腰:“不用多久,我就能带着你,天天坐那个包厢。”
他真这么想。
两周前,浪迹低调地做了一次数目极小的融资,他不仅误打误撞听到了消息,而且竟然极为幸运地拿到了投资份额。
虽然整件事情顺利得好像顾岛专门给他开的后门,但陆天纯懒得深究。他昨天已经在投资协议上签了字,如今只等着顾岛签完字,他就会成为浪迹的投资人。
到时候,他要给小野一个惊喜。
两个酒气冲天的黑鬼冷不丁出现在他们身后。
卤意思圈着腿,一边傻笑一边梦游,王导露出两颗大门牙和中间一道黑黑的缝:“陆大少爷,伯父近来可好?”
王导知道陆天纯向来讨厌别人张口闭口就是他那个炙手可热的sheng长父亲,可他偏偏每回都要说,谁让那小屁孩当年飞扬跋扈,斜眼看着他们那一届的保送名单,目中无人地喊得走廊里全是回声。
“清华怎么了。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读个好大学就能翻身啊。像他这种左右袜子都配不成对的人,怎么能把社会资源配起来。到时候清华毕业了,还不是一辈子给人打工的命。”
从此他记住了他,陆天纯,老子早晚证明给你看。
不过如今自己混成这样,王导也只能嘴上欺负欺负陆天纯了。
而每次陆天纯都会趁机在王导心头补上一刀:“走了啊,哪天来屯予玩玩。”
屯,取自天纯的纯;予,取自小野的野。
卤意思总听办公室的妹子们聊起这位陆公子,据说他是懂投资的人里长得最帅的,也是帅哥里最懂投资的,今天终于见到了活的,兴奋得朝着陆天纯三叩九拜。
“屯予是什么?”挥了半天手,才发现人家已经带着小野走了,卤意思一个踉跄,压在王导身上。
王导气得鼻孔冒烟:“臭小子自己整的基金。”
“卧槽……”
王导白了卤意思一眼:“卧什么槽,没有他老爹,谁会几个亿几个亿把钱投给一个小屁孩。”
卤意思完全不理他,望着小野和陆天纯离开的背影,迷离的双眼里能开出一朵花来:“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儿啊!”
“造设个屁!他才配不上我们家小野。”
“你更配不上。”
王导嫌弃地扒掉身上的卤意思:“你不说话,没人以为你不会说中文。”
卤意思对此深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