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岛当然没有告诉川页爪,他找俊哥去了。
800亿的收购价,他相当满意。
按顾岛估计,如果选择上市,浪迹的市值大概可以冲1000亿。但资本市场已经连续十多年疯狂走高,加上中美之间日益加剧的政治摩擦,在他看来,股市的下一场动荡近在咫尺。
相比和大势死磕,顾岛向来选择做一个聪明人。
但更重要的是,留给顾岛的时间不多了。他无法想象自己离开世界后,浪迹被哄抢瓜分的样子——大概比当年的圆明园好不了多少吧。
所以他要给浪迹一个尘埃落定的结局,板上钉钉、写在百科上的那种。
哪怕买下他的人,是俊哥。
两人上一回相见,还是五年前。
那是顾岛在坤泰的最后一天,他把两瓶矿泉水还给俊哥。自从一个月前他和俊哥商量打算自立门户起,俊哥就收走了他所有的东西——办公室、司机、充电线、便利贴、和几千万早该是他的坤泰股票。
俊哥接过矿泉水,扔进垃圾桶,五指平伸:“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顾岛歪着嘴,挑衅地笑笑。
他要的,是全世界。
再次回到这里,办公室的一切都没有变,雪茄柜依然在每天早上九点半准时打开,确保雪茄呼吸到足够的新鲜空气,房间中央依然摆着那只8、9年前从香港拍回的云龙纹元青花大罐,一只叫做“二黑”的猫依然喜欢添俊哥的手指。
俊哥摘下方才赏玩大罐时戴的手套,似笑非笑地扫过顾岛,把两只手套整齐地叠在一起,放进抽屉。
“空手见大哥,不懂事。”语速一如既往地干脆、决绝、杀伐果断。
顾岛平静地回视这个他曾视作父亲、皮肤黝黑、60出头、目光如炬的男人,耸了耸肩:“做个买卖而已。”
俊哥放声大笑:“几年不见,你怎么那么没意思。”他坐到楠木茶几前,撸了两下二黑后,往茶壶里夹了几片青绿色的茶祖叶,闻了闻,继续说,“买卖是小,交情是大,这道理忘了?”
顾岛淡淡说:“我倒觉得,交情是假,买卖是真。”
俊哥深吸一口气,把茶祖叶夹得咯吱咯吱乱响,碎碎地落在桌上。
这个世界上,敢连着两次顶撞他的,只有这小子。
俊哥扔去一个信封。
“老规矩,24小时。”
顾岛不由地心跳加快。他知道,里面装着的,是800亿的收购协议。
可即便如此,顾岛只是漫不经心地拿起信封,随手一卷,胡乱塞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好,我明天看。”
背后传来俊哥的一声冷笑:“别忘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被记住的,和不被记住的。”
一出门,牛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贼头贼脸地一路窸窣小跑追上去,笑得满脸炸裂:“岛哥,您收留一下小弟呗,我肯定必你那川……什么什么爪子强。”
顾岛向来讨厌这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墙头草。
“滚,叫那么难听。”
回浪迹的路上,有短短一刹那,顾岛想到了自己和蒋黎的约定。
那日在潘多拉酒吧,他一眼看出,徐教头忌惮蒋黎。所以蒋黎成为浪迹CFO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聘请溪源资本做浪迹的上市,然后借机接近徐教头。
浪迹上市,必须聘请投行,因为只有投行才能把浪迹的股票卖出去,所以蒋黎聘请溪源也好,其他投行也好,顾岛都不干涉,反正他无论如何都要付这笔钱,至于谁赚,他不在乎。可并购不一样,只要他和俊哥同时在他口袋里的这份收购协议上签字,就一丁半点没有投行的事,他绝不会给任何一家投行白白送上一笔交易费。
这也就意味着,蒋黎虽然替他搞定了陆志明,他却断了蒋黎接近徐教头的机会。
但顾岛随即就把这一丁点小小的犹豫从脑海中赶走。
因为约定对他而言一文不值,他才是那个落子的人,该怎么下,由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