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爪,你老板咋滴,玩失踪啊。你立刻马上找到他,问他今天早上有没有刷过30多万,在瑞华……什么……”David对着“瑞华旌昴健康集团有限公司”的商户名称看了又看,决定放弃念完全名,“我们这边信用卡防盗刷的小姑娘找不着他,现在掐着我脖子不让我吃豆腐花,都拔凉拔凉了。”
顾岛忍不住眉头连挑了两下,第一下是因为电话音量响得和免提差不多,第二下是因为这David平时和他说话一本正经斯斯文文的样子,原来到了川页爪这儿,竟能如此放飞。
“是我刷的,33万5。”
电话那头显然被吓到了,沉默三秒钟,胆怯地冒出一句:“顾……顾总吗?”
“还有事吗。”
“没……没了……和您确认了就好……”
没等David说完,顾岛便摁了电话,随手扔回沙发上。
这次,川页爪被砸醒了。
他迷迷糊糊一睁开眼,就看见顾岛一张巍巍在上、冷若冰霜的脸,吓得一咕噜蹦起来,又一眼看到陆天纯双膝跪在地上,死死看着顾岛的空椅子。他狠狠揉了揉眼睛,搓掉几把眼屎,再看了一眼,还是一样,除了椅背上随意挂着的一条围巾,啥都没有。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川页爪喃喃自语,一脚高一脚低,闭着眼,出了顾岛办公室。
自从上次被美色蛊惑,把陆志明的事情告诉蒋黎后,川页爪就一直心怀愧疚。虽然顾岛只是见怪不怪地奚落了他几句,比如每次到餐厅吃饭都会给他点个牛尾汤什么的,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地决定,从今往后,所有和陆志明相关的事他都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刚出门就撞上人。
“你闭着眼睛走路的啊。”川页爪边骂边慢吞吞地睁开一只眼。
“嘿嘿黑,陈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被撞的男人低头哈腰地连声道歉。
这一声嘎嘣儿脆的“陈总”,喊得川页爪浑身酥软,另一只眼睛倏忽就亮了:“哎哟,老梁啊!”
川页爪向来喜欢这个瘦瘦小小的人儿,又老实,又勤恳,关键是,特别懂礼貌。全公司上上下下,连实习生在内,只要进公司一天,全部改口叫他川页爪,只有这个老梁,虽然来公司比他早,职位比他高,但一口一个陈总,从来没停过。他就怕哪天老梁去别的地方高就,自己这辈子就彻底改姓“川”了。
“嘿嘿嘿,陈总,您辛苦辛苦,昨晚又通宵了吧?”老梁瞄了眼顾岛办公室,“最近忙些啥?”
老梁左一个“陈总”,右一个“陈总”,川页爪不禁学着顾岛的样子,腰杆越挺越直,双手酷酷地插在兜里,环顾四周,悄悄说:“融资。”
老梁一惊:“浪迹又融资了?”
川页爪神秘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哎,不过看来要黄了。”
“什么意思?”
“知道里面是谁吗?”
“谁?”
“陆天纯。”川页爪凑到老梁耳根边。
“陆……什么?”老梁不明所以,巴登巴登眨着眼。
“啊呀,就是陆志明儿子。”
“陆志明?那个高官?”老梁起初有些糊涂,不过他一想到今天上班路上刷屏的有关陆志明的新闻,很快明白了川页爪的逻辑,“你是说,他儿子和这次融资有关系?”
一说出陆志明三个字,川页爪顿时意识到自己嘴又漏了,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打得人间蒸发一分钟。
沉默半晌后,川页爪指着老远的角落:“哎,我说老梁,你座位不在那儿嘛,来这儿干嘛?”
老梁一愣,连忙不着痕迹地嘿嘿一笑:“你看你看,年纪大了吧,本来要倒水的,跑这儿来了。”
“哦……”川页爪一把拉起老梁的胳膊,“啊呀,走了走了,我们这种小老百姓,离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果然,他们没走出多远,顾岛就慢慢上前几步,双手插兜,仰头、低眉、俯视陆天纯。
“跪着求人,陆志明教的?”
陆天纯没有回应,依然死死盯着椅背上,那条灰黑白三色、由大块几何图形拼凑、镶嵌几根粉色线条的羊绒围巾。
一个多小时前,陆天纯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他原本打算下了飞机直接去浪迹找顾岛,但他实在太想见到小野,这场骤然刮起的风暴,让他格外想念和小野在一起时的春风和煦。
可小野不在家。
听一听她声音吧,陆天纯想着,便打给小野,却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冷静、无情的声音。
那个声音似曾相识,所以陆天纯没有多想,大概是徐教头或者王导吧,反正大半夜的,小野不是在家,就是在公司。
可刚才顾岛接起电话的一瞬间,陆天纯突然知道了,这一声冷静、无情的“喂”,到底是谁。
陆天纯的默不作声让顾岛愤怒。
他要陆天纯求他,他要陆天纯绝望,不是沉默。
“他还教了你什么?是绝情绝义?还是靠女人上位!”顾岛说得愈加冷冽,嘴角微微痉挛。
可陆天纯只记住了最后五个字。
“靠女人上位。”
陆天纯听得明明白白,果然,顾岛在嘲笑他,没有了陆志明这座靠山,要如何招架小野的明亮耀眼。
于是陆天纯缓缓起身,直到和顾岛平视后,冷笑两下:“你等着,小野现在是我的,未来还是我的。”
顾岛眯起眼,陆天纯这句没头没脑的挑衅,让他又愤怒又困惑。
对视的瞬间,门口传来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
“顾总,您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