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兵营,便听见低沉的牛角声缓慢响起,这是校场点兵的讯号,张辅吃了一惊,赶紧加快脚步跑回营地。
这几个人正忙着穿甲整装,见张辅和李祖保回来,如释重负,满达拿着几个饼子塞给张辅:“大帅点兵了,看你没在,给你带了几个饼子。”
张辅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我吃过了,你吃了吧。”
满达接过已经冷了的饼子一边啃着,一边往身上佩戴武器,这时候薛大个子他们也进来了,忙忙地收拾东西。
张辅猜测,这时候校场点兵,莫非是要兵发捕鱼儿海了?
换成是他,肯定也会派出轻车快骑前往偷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说实话张辅不想去打仗,但是军令如山,那可由不得他不去。只得赶紧穿上盔甲,带上他的两把宝贝火铳还有一把是朱高煦给他的,明显比自己的火铳要胜出五筹。高阳王可没有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的习惯。
燕王朱棣骑着一匹乌龙驹,身着一袭暗青掐金丝绵甲,红底黑面的披风在风里飞扬,正在校场擂鼓点兵。
已有不少人到了,张辅他们几个自觉地走到李锦元身后的队列当中勒马立定。
不到一柱香时间,三千兵马已经点齐。正中王旗下肃立的是燕王朱棣,左边站着开平卫指挥使平安,右边站着燕山中护卫指挥使丘福,朱高煦还是黑衣黑甲,骑着他的小虎稍稍堕后。
朱高煦跟着燕王早就到了,他的眼睛一直往李锦元身后瞄,不多时便看见张辅几个一同来了,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燕王身着重甲,叉着腰站在皂纛之下,见一柱香烧完,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列队站好了,便轻声询问身后的邱福:“去请大帅了么?”
“禀殿下,道衍大师派张辅去了。”
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道衍刚刚出的主意,点好兵后再遣人去请蓝玉,如果他来,将帅依然一团和气,如果他不至,那么休怪朱棣跟他彻底翻脸!
道衍是个和尚,没有军籍,不能随便出入帅帐,因此,必须派遣一位胆大心细、能言善辩又能随机应变的人去说服蓝玉,朱棣还在考虑合适的人手,道衍和尚笑道:“张辅是员福将,可遣他一试。”
“张辅,燕王殿下召见!”
张辅十分奇怪,燕王这时候召见他做甚?但是ss有令,他不能不去。
不过,在校场一角等着他的人不是燕王,而是负手而立的道衍和尚。
张辅叉手行礼,听候道衍吩咐。
道衍和尚注视他好一阵,突然走到他面前,摩挲着他的头顶,良久不语。
张辅给他摸得心里发毛,心道:“这神神道道的老和尚,老摸我的头干嘛?你特么的在给我脑袋开光吗?”
“张辅,我派你去做一件事,你敢去吗?”
张辅心道:这老和尚要我去做的,肯定是一桩凶险万分的事,我可不能上当。
“您老先说说?”他试探着说道,看看可不可以一口回绝这老和尚。
“不去我就砍了你脑袋,事不成我也砍了你脑袋。”道衍平静说道。
张辅确实怕了这根老神棍,也相信他确实能做到,砍他的脑袋对这和尚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谁还能从燕王帐下把这老和尚拉出去理论?除了他爹,不,他爹张玉,一个小小百户也不敢!
“您说,您说”张辅苦着脸,人都快坐到地上了。
“呵呵,你去说服蓝大将军出兵捕鱼儿海如何?”
“我?!”
“对,就是你。”接着,道衍和尚又附耳过来,向张辅说了若干话语。
张辅好容易听完,不禁大惊失色,心里大骂:“你奶奶的老和尚,蓝玉那脾气谁不知道?六百年后的我都知道他骄横跋扈,你叫我去说服,你怎么不直接一刀砍死我!”
他心里这么想的,嘴里也是这样说的,委委曲曲地看着道衍说:“大师,您不如一刀砍死我算了,免得我被蓝大将军剁成肉酱、死无全尸来得痛快。”
道衍用一双黄澄澄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他遍体生寒,突然,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张辅,你来历非凡,放心,必定能说服蓝大将军的。”
来历非凡!我擦!
难道这和尚知道我是穿越者????
“去吧。”道衍笑眯眯地说。
大将军帅帐。
蓝玉双手握剑,在房中乱砍乱劈,“啪”的一下,桌案的一角被他砍下,切口光滑如镜。
他暴跳如雷:“朱棣真的胆敢私自点兵,这是怕我的军令不敢加诸于他颈上吗?”
一旁的王弼连忙从旁劝解,提醒蓝玉上次他们俩人商量好的计策,蓝玉闻言,控制住内心的愤怒,勉强使自己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来报:“报燕王遣人求见大将军!”
王弼笑道:“瞧,台阶不是来了吗?”
蓝玉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年轻小兵施施然从门口走了进来,向他从容行礼:“卑职受燕王殿下差遣,拜见大将军。”
蓝玉双目一横,见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小兵,看服饰,应该是个小旗,顿时摆出一副七窍生烟的样子,怒道:“燕王乃本帅麾下将领,为何他自己不来?”
张辅朗声答道:“燕王殿下已经召集好了部曲,遣卑职过来邀请大将军去誓师呢。”
“朱棣好大的胆子!”
蓝玉须发俱张,面孔狰狞,一双拳头快要给他攥出血来了。
“本帅才是主将朱棣敢不奉本帅军令私自点兵,这是谋反吗?!来人,擂鼓!聚将!本帅今天要抓朱棣军法从事!”
张辅心中咯噔一下,快速说道:“大将军,敢问您可知圣上为何派燕王为副将军?”
蓝玉猛地站直身体:“圣上疑我?”
“大将军领兵出征,总管天下军事,圣上焉会怀疑大将军!只是历朝历代,哪次大军出行没有监军?”
监军?朱棣是我的监军!?他难道有密旨在身?难怪如此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