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张辅练完武艺之后,刚洗完澡,便看见姬兰从厨房里端着一锅粥走进饭堂,陈嫂一手端着一碟小菜。
桌上已经放了一大盘馃子,一盘奶豆腐,这可都是草原才有的食物。
张玉和王氏已经坐在桌边,轻羽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小园正在给她梳丫髻。
张辅坐定,姬兰便拿碗舀粥,依次双手奉至张玉、王氏、张辅和小轻羽的面前。
张辅不习惯被人这么侍候,便顺口道:“姬兰,你也坐。”
他话一出口,王氏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在儿子面上停留了片刻之后,见姬兰依旧站在那里,便开口说道:“既然你夫君叫你坐,你就坐吧。”
张辅丝毫没发觉,他顺口说出的两个字,奠定了姬兰在张家的地位。
也可是说,承认了她平妻的地位。
而这平妻的地位可高可低。夫家愿意抬举,她就是半妻,夫家不愿意,那就是个贵妾。
要知道,妾侍是不能上桌和一家人吃饭的,只能立在一边伺候。
对于王氏来说,妻与妾,取决于儿子的态度。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又受过良好的教育,因此,思想比较开明,不想过多干涉儿子的私事。
丈夫和儿子都常年在外征战,俗话说,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不离阵前亡。张辅又是独子,父子俩要是有个万一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因此,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再生个孩子,为张家开枝散叶。除此之外,儿子也要尽快成家,为张家留后。
张玉将搂着他脖子撒娇的小轻羽摘下来放在座位上,他没有理会这些家务事,在他看来,男主外,女主内,天经地义。再说了,夫人一向都将这些事情管得妥妥帖帖,从不要他操心。
“好吧,吃饭。”张玉端起碗,温和地说。
家主端碗,早餐才正式开始。
姬兰鼻子一酸,一个没忍住,眼泪落在面前的粥碗里。
她未必清楚其中的微妙关系,但是张家上下终于承认并接纳她这个异族女人,怎不令她激动万分?
张辅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姬兰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个她亲手做的馃子。
直到饭毕,都没有人说话,张家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安静地用完了早餐。
吃完饭后,轻羽立刻跳了起来。
“哥,我要跟你骑马马!”
张辅想起昨天答应了黄金雷,要去他府上喝茶的,可昨天晚上出了点变故走得太急,便没有再和他约定,正在踌躇要不要去的时候,门房老张头又为禀告了。
“少爷,昨天那位少爷又来了。”
张辅看向父母,“是高阳王,我们约好了今天去北平黄家喝茶。”
小轻羽蹦蹦跳跳地说:“哥,带我去,我要到那个哥哥家里去看孔雀!”
王氏拉着女儿:“羽儿,那是他们男人家的事,咱们女儿家不掺和啊,乖。”
张玉道:“北平黄家?就是那金阶黄家?”
“是,父亲。”
做父亲的温和说道:“多认识点人也好,去吧。”
小轻羽抱着哥哥的腿不撒手。
“哥哥带你出去玩吧!”张辅宠爱地看了妹妹一眼,他很喜欢这个小小粘人精。
王氏不答应:“那不是小女孩该去的地方,羽儿乖啊,娘带你出门踏青好不好?”
轻羽想了一想:“好吧,那爹也要去!”
“爹今天要去衙门点卯,羽儿跟娘去玩好不好?”
轻羽嘟着小嘴,很不高兴。
“娘给你买小糖人好不好,买只小蝴蝶呢还是买只小蜜蜂?”王氏还是很会对付女儿的。
“娘,羽儿要小蝴蝶!”
……
朱高煦骑在小虎背上,深青金暗纹云罗袍子,显得皮肤更是白腻。
“怎么这么慢!”
瞧,这傲娇的语气。
张辅无奈地抬眼看天:“在吃饭啦!”
“走吧,瞧你,这么磨磨蹭蹭的,这要是军营鸣金点兵,肯定打你板子。”
张辅今天穿的是母亲亲手做的新衣服,青白落花流水锦曳撒,上身甚窄,下身宽大有竖褶,适合骑马。
但现在的曳撒还不是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飞鱼服,衣袖还没有那么长,也没有那么贴身。
张辅决定下次跟母亲说说,让她改良一下。
要不,和顾松筠说一下?让她弄个成衣铺,给缝一套?
对嘛,这大明朝虽然有成衣店,但大都只卖故衣,根本就没有服装店这一概念。
这也和社会女气有关。男耕女织,女人们都在家里编织缝补浆洗,一般不会假手于人,不会缝衣服的女人是会被婆家鄙视的。
尤其是大户人家都有专门做针线活的,负责缝制四季衣裳。
如果有款式新颖的衣裳……会不会引领北平新潮流?嗯嗯,一会和她商量商量去。
“想什么呢?一个劲地发呆!”
“我在想赚钱大计!”
“你瞧你,钻钱眼里爬不出来了吧!”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万万不能!”
朱高煦回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你有那么缺钱吗?我可以拿点给你!”
“不是,我是说,咱们可以做一点比较好的东西来卖,这样子的话,咱们大明人的生活品质会得到一个提高,同时,咱们还可以赚很多的钱,这样不好吗?”
朱高煦挠挠头,他对钱真的没什么概念。
“等下我们去顾家布庄试试毛巾,看是不是比你的帕子好使。”
朱高煦就不明白了,张辅对于一条洗脸的帕子为什么这么重视,又不是哪个女人绣来送给他当定情信物的!
“驾!”
说话间两个便已到了顾家布庄,伙计柳青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顾松筠一袭松花绿襦裙,外罩同色云罗褙子,亭亭玉立,便如一丛清幽之至的兰花。
“呆会儿青原就套车将毛巾给您送到府上去,府上有人在吧?”顾松筠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娘在,知道我家在哪吗?”
朱高煦哂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说着便随手便拣起马车上一个匣子察看。
只见手里一只长形竹盒,制作甚是精美,鼻中还有竹子的清香。
打开一看,一张白色棉纸包着一样物事。他随手抖开,是一沓宽约一尺长约二尺许的白色棉布,触手柔软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