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坐回椅子上,看上去十分失望。
朱高炽反而出声安慰:“母亲,炽儿现在已经好许多了,再慢慢调养,想必过得几年便会大好。”
王妃柔声道:“如此再好不过。”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王妃吩咐在泰昌殿摆饭,留张辅在这里吃饭。她细心,担心自己在场拘着张辅,推说宫里有事便自行离开了。
朱高炽不过比张辅大得三两岁,却比他和朱高煦成熟很多,身体虽然还显得有些孱弱,却不经意地带有世子的的威严。
三人分宾主而坐,众侍女流水价捧上菜肴。
朱高炽面前摆放的菜肴果然清淡,只是些时蔬,但另外上了几盘菜,一盘炙鹿尾,一盘驼筋,一盘鹿肉脯,都是美食,这是专门为张辅和朱高煦准备的。
另有宫女上了一壶果酒,朱高炽笑道:“我不能饮酒,请二弟代我多敬张先生几杯。”
张辅自然辞谢,朱高煦笑道:“咱们兄弟不必客气,你又不是不能喝。”
饭间,内侍奉上湿毛巾,朱高炽接过来拭了拭手,丢在盘子里,笑道:“听二弟说,这毛巾也是张先生的发明?”
张辅笑道:“倒叫世子殿下笑话了,在下贪图舒适,便和顾家布庄的女公子商量,不料她竟真的将毛巾做了出来。”
朱高炽眯了眯眼睛:“这位顾家布庄的女公子也确实聪慧明敏便是上次与先生同来的那一位罢?”
朱高煦抢着说:“正是她,闺名叫做顾松筠。长兄你不知道,这位顾松筠竟然还是个锦衣卫。”
朱高炽轻轻皱了皱眉头:“皇爷爷前些日子不是下诏裁撤锦衣卫了么?”
张辅敏捷地捕捉到了朱高炽脸上的细微变化,笑道:“可不是!这下她不必袭职,可以安心地做她的布庄女掌柜了。”
朱高炽的面色瞬间恢复了正常:“那是,女孩子家还是不要插手朝堂上的事为好。”
朱高煦吐了吐舌头,他没想到长兄对锦衣卫的反感这么强烈。
“不过,这位顾姑娘查到了一桩事情。”
朱高炽不动声色,慢慢挟了一筷子鸡油炒白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什么事?”
朱高煦看了看身边,朱高炽轻轻挥了挥手,身边伺候的宫女都悄然无声地退下了。
“是晋王伯伯和安庆姑母的事。”
“什么事?”
“走私茶叶。”
朱高炽呆了一下,目中突然迸射出一缕精光。
“父王知道吗?”
“当然。不过,他没有说什么。”
“唉!”朱高炽没有说什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殿内的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朱高煦见状,赶紧转移话题:“张辅,听说你又在搞个什么打扫队,把那些地痞流氓都给招安了,有这回事没有?”
张辅笑道:“这也给你知道了啊。”
朱高煦得意洋洋地吹嘘道:“这北平的事,还能有小爷我不知道的?再说了,你那管辖的地方离咱燕王府有多远?我前儿打那经过,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朱高炽很感兴趣:“煦弟,张先生管辖的是哪一块?”
“哦,是南城区,就是菜市、穷汉市那一块,全北平城最差的地方。听说他干得不错,南城区都快给他搞得路不拾遗了。”
朱高炽十分惊异,这金都旧城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难以处置,他拿着也很是伤脑筋。
他是世子,父王不在时就由他代管北平城事务,这些庶务自然也得管理,因此,朱高炽对北平城的状况十分清楚。
只是这些天他一直在养病,燕王又回来了,便强行让他安心养着,这些琐碎小事并不让他知道。
“张先生,请你说说看,你这辖区是怎么个管治法?”
张辅笑道:“殿下,原本我也是束手无策,忽一日,一群地痞流氓在顾家布庄门口收份子钱,我便想着,这些钱可以用咱们来收,咱们来派人管辖。”
朱高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不但可以由咱们管辖,而且要做实事,比如维持治安、管理环境卫生、栽种树木、整治市场,这环境一好了,这来的商家也多了,既可以收到钱,养活这些做事的人,咱们以后管辖起来也轻松,便试着干了起来。”
朱高炽觉得他说的信息量太大,默了一默:“那你为何要找地痞流氓来干这差事?找良民岂不是更好?”
“这些地痞流氓见过世面,胆子大,知道怎么处理突发事件。穷汉确实老实本份,但老实本份也是他们的缺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商贩稍一刁难,他们便惊慌失措,这样怎么能管治百姓?干活他们是好手,但这差使,他们还真干不来。”
朱高炽琢磨了一阵才说道:“高炽受教了,原来找人管差事也得因人而异。”
张辅笑道:“殿下过谦了。领导就是要这么做,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
“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朱高炽又念叨了一遍,觉得甚有道理,心里便想着,能不能让父王将张辅召入燕王府,这位张辅年纪虽轻,处理起庶务很有一套办法。
如今这北元被灭,以后打仗的机会并不多,放在军营里只怕埋没了人才。
他城府甚深,事成之前不会将他的想法透露出来,包括自己的弟弟。
“用膳,用膳。”他热情地招呼着。
朱高煦笑道:“长兄,我倒有一个想法,既然你觉得张辅这方法不错,倒可以推广到全北平城,这样一来,全北平镇的环境也好了,治安也好了,还不愁没钱发薪酬!”
朱高炽微微蹙眉:“这事情我也想过,不过,如今巡逻之事都是由北平都司管着,咱们燕王府不便插手。若是有机会,我再和他们提一提便是。”
“长兄,那还不是父王一句话的事。我倒是觉得,就连父王也不必出面,长兄带句话给他们就行了。”
“煦弟,咱们岂可越趄代庖,你还嫌人家对父王攻讦得太少么?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