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舅母。”
说话的是崔玉瑾,他先踏了进来,随后便是陈子尧。
崔玉珠偏过头看去,正巧陈子尧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星彩让她为之一愣。
陈子尧年长崔玉瑾两岁,已经二十一岁,比崔玉瑾要成熟些,长得也更加英气。
“表妹。”
崔玉珠避开他的眼睛,略一福身,“表哥。”
陈子尧将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崔玉瑾走至崔玉珠身边恰好挡住,他略弯腰低声跟她说:“妹妹,表哥从苏州给你带了礼物来,待会儿你见了定然惊喜。”
崔玉珠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促狭之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反而上前两步与陈南英说话。
陈南英取了一个帕子出来给她,道:“我从苏州也给你带了礼物,虽不值钱,却是我的心意。”
崔玉珠接过手,只见帕子上一面绣着小猫扑蝶图,另一面却绣着喜鹊闲梅图,不免有些惊讶:“这是双面绣?姐姐绣的?”
“是我绣的,妹妹可喜欢?”陈南英道。
崔玉珠用指腹顺丝,只觉得精细均匀,密指紧凑,忙道:“自然喜欢!姐姐可真厉害,这绣工疏密一致,两面不同却不露针迹,堪称一绝。”
又道:“这绣法便是徐莹儿也绣不出来呀……唉,妹妹真是佩服得紧,姐姐可愿教我?”
陈南英道:“这有何难?只是双面绣法颇费心神,妹妹不嫌枯燥就好。”
“姐姐若愿教我双面绣法,我也教姐姐编结,却是我平时自创的,你看我哥哥那把剑上挂的,正是我编的剑穗,姐姐看如何?”
陈南英点点头,道:“是挺漂亮的。”
崔玉瑾拆她台道:“你还说,这还不是你逼我挂上的?”
“胡说,明明是你从我这边讨过去的。”
崔玉珠有时真会被他气死,当着这么多人也不给她留点脸面。
陈子尧见她生气时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一瞪,反而比安静时更美。
他将话头接过,道:“我看这剑穗倒是别致得很,配我这剑正合适,玉瑾若不想要就给我了吧?”
崔玉瑾哪敢这时候将剑穗转送他人,只好说:“这是旧物,哪有送你的道理,表哥若喜欢,让我妹妹再编一个还不容易?”
陈子尧闻言看向崔玉珠,眼中带笑,“劳表妹辛苦一番,也送个给我挂上。”
崔玉珠只好点头,“表哥不嫌弃就好。”
“多谢表妹。”
崔二夫人陈氏跟张氏看着一群儿女叽叽喳喳,笑道:“我还想着这么久不见,这些孩子会生分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是啊。”张氏附和,“年岁相当,又是自家的,自然能说到一处去。”
崔二夫人颌首,“正是如此。”
又道,“南英若喜欢你妹妹,便搬去与她同住几日,一来不寂寞,二来也好让她多长些本事。”
陈南英虽心里不愿,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她转念一想其实好处也不少,最起码能通过崔玉珠结交不少的京城的贵女,不枉她进京一趟。
万般思绪一闪而过,陈南英道:“南英听姑母的。”
……
崔玉珠住在西院的玲珑阁,陈南英搬来便住了另一间,崔玉珠有求于她,对她也是百般殷勤,吃的用的均要过问一下。
崔玉瑾说陈子尧给她带了份礼,保证她会惊喜,崔玉珠这才知道,陈子尧送了她一把琴,名为“凤尾”。
虽是名品,只可惜她已是几年不弹琴了,放在她手里着实浪费。
不怪崔玉瑾的取笑,崔玉珠每每想起也是尴尬不已。
八岁那年,崔柏给她请了琴师上门教她音律,她认真学了两年,却一共逼退了三位琴师。
无不例外说她没天分,弹的琴音古板没有灵魂,那两年崔玉珠不知哭了多少次,后来发现真的学不好,才放开了的。
陈子尧知道她喜欢弹琴,故而送了她一把名琴,崔玉珠心中感激。
看着质朴古雅的凤尾琴,她想起幼时的事,忍不住技痒起来。
崔玉珠将琴放在桌案上,凭着记忆调试音阶,待准备好后端坐在那儿,手指一拨,便是一声“咚……”
不对,没调好。
又忙活了一会儿,再一挑琴弦,却是“噔……”的声音,虽听不出什么错,但总觉得不该如此。
过了一会儿,等等当当等等当的声音便传到了陈南英的耳朵里,恨不得给耳朵塞点棉花,省的听得她心乱糟糟的。
陈南英是其中佼佼者,第一声她就知道错了,指法也有问题,而且已经糟糕到了让人不想去指点的地步。
她心里思衬:若论容貌,我是很难比得上她的,但若论才华,她却远远不及我……怪不得名声不显,原来是光有一副美貌罢了。
琴音戛然而止,陈南英正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一阵悦耳的琴声便传来了。
琴音时而细水长流,时而如惊涛拍岸,与先前不知所谓的等等当当有天壤之别。
嗯?
难道先前弹的人不是崔玉珠?这才是?
陈南英耐不住好奇心往崔玉珠房间去,刚一靠近,便觉得这琴音异常熟悉,再去一看,果然是他。
陈子尧与她并坐一处,耐心地为她做着示范。
崔玉珠学着他一般挑动琴弦,果然弹出的是清脆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她道:“呀,原来不是我学不好,是他们不会教。”
陈子尧见她开心,也跟着笑了,“表妹聪颖,自然学什么都快。”
“可不准胡乱夸我,待我哥哥听见了又要取笑一番。”
陈子尧正正经经地说:“我只是陈述事实。”
崔玉珠原先与他不熟,也不敢与他多说,现今才知道他为人热忱,极好说话。
“许是这凤尾琴太好的缘故,不过也太名贵了,表哥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妹妹喜欢就好,当不得什么大礼,比起这把琴,表妹的剑穗反而才是大礼。”
经他提醒,崔玉珠才想到自己早把要送他的礼物忘光光了,当下也不好意思了,忙道:“那不过是闲来无事编来凑趣的玩意罢了,表哥若喜欢,我再编几个给你也容易得很。”
陈子尧道:“哪里敢让表妹如此辛苦,一个就好,只有一个才会珍而重之,若多了反而不美。”
“嗯。”崔玉珠笑着点头,“此话有理。”
陈南英站在门口,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个实实在在,再也忍不住一脚踏进屋内,只是装作刚来的样子,惊讶道:“咦,哥哥如何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