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濒死的回光返照中,又陷入了儿时仙境里的记忆。
记忆一直循环,我被困在记忆中无法脱身。
我甚至在那样的潜意识中,不知道自己到底死了没有。
就在我很焦躁地一直重复的记忆时,一根现实的线把我勒醒了。
我躺在寝殿房间的床上,头顶还是我最喜欢的那盏琉璃花灯。我的身体好似已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是神清气爽。
魏筝见我醒来终于露出笑容,还有长姐和二哥……还有窗口那个看上去像顾渐的身影……
我这是,活过来了?
我的喜大于惊。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却一点伤口的痕迹都找不出。这是哪里来的神丹妙药?还是父亲又折寿救我?想到这一点我就惊慌失措,急切地问:“我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仪王吗?”
“不是。”魏筝回答我。
我松了一口气,潜意识看向我房里的那扇木窗。木窗外没有梦境中的那片红色的花朵,却飘满了柳絮,那样的柳絮像是冬天的鹅毛大雪,从我的角度看上去,总觉得有半分凄凉。
我在床栏边靠了靠,一时间不想面对这么多人来关心我的伤口愈合。
“我死而复生,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对哥哥和姐姐说。
他们很谅解我,摸了摸我的头便离开了。离开之前告诉我说:“你没事了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我觉得此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笑了笑。
在窗外的顾渐头上飘满了柳絮,他转过身来看到我已能够坐起来,嘴角露出了笑容。看到东公主和南皇子离开,顾渐大概是知道了我的心意,对我招了招手也便离开。
“魏筝,花空楼呢?”我问。
魏筝没有回答我。
每次魏筝一沉默,我就会感到害怕。因为只要他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么答案一定就是不被我所接受的答案。
我看了看窗外,一切都亦真亦假。我想到花空楼的身份,突然间心脏就疼到无以复加。那是一种心理上的疼痛,蔓延至身体。
原来花空楼的身份是真的……是他救了我吗?
这样结局不是我想要的。我总觉得我从小到大受的伤,那么多、那么多……每一次我都能化险为夷,继续存活下来,可是这一次我这样弱吗?
没有人知道花空楼的身份,我对花空楼这剂良药的秘密严为死守,甚至连魏筝都没有告诉。
如果说花空楼能够救活我,那么一定是出于他的自愿,是他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从眼中流出。为何会哭?我也不知道,只觉得此时活过来之后,心里的伤口比身体上曾经的伤口更痛。我只是失去了一剂良药,为何会痛到拥有这样的感受?
魏筝看到我流泪,却还是低头不语。他的举动默认了我的猜测。
“北公主……”笨笨的魏筝,大概是想要开口安慰我。
我的头发垂下来,遮住脸庞。“魏筝,你也出去吧。”我把下巴靠在自己弯曲起来的膝盖上说。
我听到魏筝离开的声音,抬起眼来,看着窗外那些洋洋洒洒的柳絮。
他是自愿的么?他为何要自愿呢……
是他的善良想要救我?
我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懵懂又压抑的那些感情就开始肆掠生长。我想到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和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同样的红袍,不一样的腰饰……
我又想到他在北殿里穿着清新白袍的样子……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明明那么短,可是他给我的善良和心动,让我在此时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人我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动心难,难心动。
一旦心动,覆水难收。
这是我想到的词汇。
这是我顷刻的思绪。
对于一个人的离开,甚至连告别都没有留下。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一朵虚无缥缈的花儿,乘着风离我而去。还没来得及触摸那样绝美的花瓣,还没来得及一同去赏月观花,还没来得及在以后可期许的岁月中表明心迹……
算了。
一切都算了吧。
他既然已经离去了,我就把这还没有表明心迹的心封死。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的人,就算在此时再也无法拥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最后一滴眼泪流下,我揉了揉眼睛,苦涩地笑了笑。
如果有下辈子,如果一切都像我起死回生之前梦境里那样的迷幻,那么下辈子我一定要好好守护他,不会错过一分一秒的时光陪伴他。
“公主!”顾渐越过窗栏落到我的房间,他竟然还没有走。
我双眼红红的望着他,心里却什么滋味都没有。
刚开始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这样的空白和悲伤,我想顾渐是不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