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歌儿瞧着并不多言,打发了婢女取来一盆清水,铅华洗净,只淡淡的敷上一层细粉,取口脂轻抹额头做荷花状,轻点唇眉染色,取来珍珠数枚,一一嵌在燎泡上方,瞧着自有一股清丽高贵之色,如今再细看,所出燎泡却是恰到好处了。
“江歌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安玉柔总算展颜,露着大白牙言谢。
“待荷花宴后,小姐再夸亦不迟。”江歌儿并不居功,领着安玉柔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园中迎客,张若颖悄没声息的并肩站在安玉柔身侧,俨然是主家姿态。
安玉柔并不待见她,可到底还碍着安仲牙的几分薄面,不与她发作,平素只当身无此人便罢。
安知君晨醒时分便出门,如今还未还家,安玉柔头次举办宴会心神无主,只好一人守在院中候着。
未等许久,柳飘飘领着一群莺莺燕燕登门拜访,安玉柔自是脸上挂笑的前来迎接:“柳姐姐,夏姐姐,并众位姐姐妹妹好。”柳飘飘为怀安节度使之女,夏金朱其父不曾有一官半职,只是家中姨母嫁予一等承瑄候为续弦,有其姨母照应,夏金朱之父也在皇商当间博得头等席位,在闽洲之地也算是一等一的人物,高傲如柳飘飘,亦是要想尽办法巴结,至于其他的莺莺燕燕,却是没有值得一提之人,且当陪衬而已。
“听闻你举办荷花宴,不知与前日崔翠翠家的荷花宴有何异同,便来一瞧。”夏金朱高傲更甚,仰着脑袋说话,丝毫不给安玉柔一丝颜面。宴席未开,宾客难缠,安玉柔已然在心中悔悟,自己何必自讨晦气,巴巴的举办个宴会请人讨嫌。
“还能有什么不同,这荷花再多美,左不过是碧叶红花,图个一时新鲜还罢,若是人人争邀相看,可就没趣了。”柳飘飘笑着举帕轻抚,满脸尽是嘲笑:“早知安小姐喜欢赏荷,便送几株湖潮月荷与你,其花艳丽,其味芬甜,倒是还值得一赏。”
柳飘飘指着水榭处残荷落叶奚笑,众位小姐自也跟着凑趣取笑。
昨夜月朗星稀不见来风,可荷塘上只剩残叶片片,嫣红难寻,明明是盛夏日,竟有萧瑟之意,安玉柔不傻,定能料到是张娘子的手笔,亏得她亲妹还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前来凑趣。
“请众位小姐移步荷花厅。”江歌儿盈盈一拜,指引的竟不是水榭方向。
安玉柔也强打起精神,笑着牵引众人往竹郡方向而去。
朱门外翠竹三两株,白墙上映柳深如荫,碎石路蜿蜒曲折,一行莺燕随江歌儿蜿蜒潜入,待转过九曲回廊,方见荷叶遮天蔽日,粉花姿态各异,朵朵堕入丛间如花粉仙子。滢滢烛光散落成星,人入林间,如梦似幻,引得姑娘们声声惊叹。
“江歌儿,你也太厉害了。”安玉柔喜不自禁,拉着江歌儿的手满脸喜意。
“我想着盛夏赏荷不过是寻常事,小姐既要一鸣惊人,总要有所创新才是,故而请了全城的能工巧匠,用捏糖人的技法,为您搭了这一池荷花,荷叶斗大如顶,荷花纷呈各异,再配以滢滢火光自是美不胜收。”
“江歌儿,你太了不起了!”
“这一池荷花还不是最顶要的,小姐你且往这瞧。”江歌儿拉过安玉柔,引众位小姐穿过重重荷叶来到湖畔,这儿原就有个小湖并凉亭一座,夏风不燥,掠过湖面,吹皱一池潋滟。亭外江歌儿搭了个水车,有一仆站于车上不停踩水,碧色竹筒连着水车与凉亭,带来潺潺流水。
江歌儿请众位小姐在两侧坐了,自己在竹筒上流放下一碟碟精致小菜,由清水缓缓送与各家小姐面前:“此宴名为高山流水荷花宴,吃得便是一个野趣。”
“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不愧是知州府的荷花宴,果然别开生面”有几位小姐隐在人群堆中悄声夸赞,柳飘飘眼刀一瞥,不禁嗤然:“这些个也就是取巧之物罢了,怪道今日并无才俊出席列宴,原是听到了风声,知道今日之宴不过是凡尘俗物罢了,当不得诗赋传颂,便也就不来了。”
“听闻官家喜宴,每逢宴必允文人争相赋文咂诗,所得佳句不过一二,今日众位小姐在侧,若有其雅致,赋诗两首亦可,若无,畅意游上一日也可,总不拘泥于什么规制礼仪,痛痛快快玩上一场也罢,哪里容得下那些外男对我们评头论足的。”张若颖强刷存在感,果然引起不少小姐的赞同。
“你是何人?竟敢拿官家类比。”柳飘飘面色不喜,紧盯着张小娘子。
“她是我祖母的亲眷,来此探亲罢了,官家一向仁慈,最喜民众争相模仿于他,怎会生气?”安玉柔见张若颖刚开腔帮衬她,便也给她挑了个体面身份,为人处世,左不过礼尚往来罢了。
“原是安府的亲眷,倒更似有主人的派头。”柳飘飘挑事的看了两眼安玉柔,偏偏今日这个炸药桶子却是怎么也点不着了,委实让人郁闷。
众位小姐可不管柳飘飘与安玉柔两人间的你来我往,只听闻青年才俊未来,心中都大失所望,悠悠萋萋的脸色着实让人心疼。
江歌儿冷眼瞧着,正打算嘱咐丫鬟们引来助舞歌姬,这方箜篌声悠悠响起,远处便有男子声音传入:“妙哉妙哉,王母琼瑶之宴,亦不过如此吧。”
“方文兄,酒未入喉人却醉,想必今日才思如泉涌,小弟先在此恭贺方文兄觅得佳句了。”
“唉,山风兄过谦,谁人不知山风兄乃文中人皇,小有诗名,愚兄如何敢比,头筹定是山风兄也。”
“山风?方文?莫不是我朝诗文双杰,他们如何回来?”原还哭丧脸的小姐们,纷纷精神抖擞,呼仆引奴的为自己检查妆容,必不可输与旁人,东道主安玉柔却摸不着头脑,暗自私腹:“自己并不曾邀请什么山风水风的,怎有客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