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体衰的无能为力,确是人生一大苦。”山风手扶下巴思考着,不过......
“不过什么?”夏金朱羞怯的挨近山风问。
“此诗点题,可却给人一种意犹未尽之意,像是一大口肥美的羔羊肉被囫囵吞下,肚子管饱却噎得慌。”方文手执折扇抢声回答。
“吾与方文兄所感一致。”山风点头称是。
夏金朱轻蔑一笑,扶着鬓间的海棠垂步摇轻笑:“我便说那安玉柔是个草包,能识得些字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难为还能凑出这么几行诗。”周遭与夏金朱交好的小姐自然落不了如此好的巴结机会,三两成群的奚落起安玉柔来。
氤氲的眼眶在酝酿泪珠,安玉柔紧闭双唇,强忍泪意,天之娇女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江歌儿挺身而出:“刚柳小姐念的只是上半阙罢了,还有下半阙怎不吭气,莫不是诗文太过精绝,竟让柳小姐失声了?”
“此诗还有下阙?我朝诗歌多以白体,昆体,晚元体为主律,这其中又分绝句,律诗,乐府,绝句分四行,有五言七言之别,律诗通常以八律为限,乐府限制较少却也有一定限制,若还有下阙,却不合我朝诗歌文风。”
“若律诗六句称为小律诗,若今日小姐诗好,是否可以开创长律诗风?规矩生来便是让人打破所用,若诗好,又何必纠结这些条条框框。”
“是我着相,所思所言竟不如一个婢女通透,柳小姐快快念罢此诗,好叫我等知道,此诗如何精妙,值得开创新雅诗风。”山风这话说得便有些小心眼了,都说读书人难惹,过来人诚不欺我也。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身寒屋漏少睡眠,句句皆苦令人动容,可凭这些,安小姐就想开创新文风怕是有些不妥吧。”
“那这几句呢?”江歌儿清嗓接着念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妙哉!妙哉!此诗字字皆苦,却行行有悯人慈悲之心,此等胸怀竟出于一闺阁女子,在下弗不如!”一白衣书生将手中诗稿撕毁,缓缓行至安玉柔身前恭敬行礼:“小生今日受教,可惜我身为男子,胸襟尚无小姐开阔,整日便只知邀友论诗,对江山社稷实无帮助,如今听君一诗,从今日起便归家闭门苦读,定要考取一官半职,护佑一方百姓平安。”
“啊?”安玉柔被吓得后退一步,正不知该如何作答。
江歌儿莞尔一笑代为回答:“今日此诗能助官家得一爱民如子的好官,便是这诗最大的福分了。”
白袍男子再次称谢,回身对山风方文两人拜别:“多谢两位兄长厚爱,多次相邀在下出游,只是如今在下已有感悟,不好在浪费韶华,各位诗友就此别过。”白袍书生拂袖而走,南风咧咧,吹起他一身长袍,可惜江歌儿不知,一代文豪欧阳修,就这般与他别过。
“世人万般苦,不知众位宾客是否有佳句分享?”安知君见江歌儿的诗把所有来客震得集体失言,赶紧出声暖场。
“这......安小姐之诗有大才,竟胜过男子万千,我们便不再班门弄斧了,今日得闻此诗,人生无憾矣。”山风满脸羞愧,抱扇冲安玉柔行礼,安玉柔羞答答别过身处,声若蚊虫讷讷道:“小女子不才,不敢受此礼。”
“安小姐这话可是折煞我也,在下寒窗苦读数年,自少便有才名,如今才知山外有山的道理,今日过罢,我山某人自当封笔勤学,待日后再与安小姐一较高下。”山风行礼欲走,江歌儿赶紧出言留下:“山风公子且慢,待饮过荷花酒再走不迟。”
众位小姐自也是热情挽留,哪怕山风诗才不及安玉柔,可他的姿色如仙人,足以让一众小姐痴迷,都说男子喜色,女子又何徨多让?
“是啊,山风兄,今日得此佳句,自当浮一大白才是。”安知君见山风吃瘪,心中欣喜异常,想着方的要挽留山风。
盛意难卻,半推半就间已坐到高山流水席前,见竹筒中清泉潺潺好不新奇。
“高山流水遇知音,此宴赠与爱荷人。”江歌儿挥手命舞坊歌姬自四方跳跃而来,裙锯飞旋,似朵朵荷花绽放,笛声悠鸣不知何处而来,安玉柔在江歌儿的指导下,起座吟唱《爱莲说》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此诗也为宋朝周敦颐所作,但文中有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两句,如今时空倒带,李唐与晋朝尚未出现,想必周敦颐再做爱莲说必不是如今这面貌,江歌儿倒也抄的得心应手,不怕被人挖坟鞭尸,今日一过,安玉柔的才女名声算是响彻闽洲了。
众位宾客果真听得痴了,合掌应和歌声,江歌儿自清水源处,将一盏盏藕夹肉片,莲子酥糖等美味佳肴顺水流下,皆无人举著,倒便宜了坐在最下游的丁禹兮全部捡了个干净,待众人从歌声中回过神来,佳肴大半已进了丁禹兮的肚子,古人才子小姐吃东西极为讲究,绝不肯吃他人剩下的残羹冷炙,但即是宴客,总不好叫人空腹离开,幸好江歌儿还备了荷花状的蛋糕及奶茶,并厨房还留有一些炸得酥脆的藕夹肉糜,倒也堪堪得用,总算把这场荷花宴有惊无险的揭过了,只可惜张小娘子今日特意传了身鹅黄衫裙,最终却抵不过满脸燎泡的安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