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二章 出行(1 / 1)越景宸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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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时光波澜不惊地流逝,夫差与季子也一如往常的恩爱。对于朝政,夫差已然可以上手,这让吴王十分欣慰,他总说父子同心,自己未尽的宏志将来由夫差来承继!转眼到了次年二月,吴王批阅奏章时,已将无须多加斟酌的奏章交由夫差处理。先稹从一堆竹简中,挑出一卷,特地呈到吴王跟前,缓言道:“大王,这是安阳的奏呈!”

一听“安阳”二字,吴王立即警神,连忙问:“如何了?”

“听说屈老夫人微恙!”先稹谨慎地说。

“快拿来!”阖闾迫不及待地展开竹简,看完之后,深深叹气,“夫人执意不肯就医,你们都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

对于屈老夫人,夫差早有耳闻,早前父王对专诸许下承诺,以子之礼恪待其母。这些年,父王专门派人在安阳城修建奢华府第,几十位仆妇近身精心侍奉。安阳邑长每隔十日,到府探视,不可谓不尽心。怎料,屈老夫人在府中才住二三月,便执意要搬离,邑长苦求不得,只好上达王驾,经阖闾属意后,在湖畔修筑三间平屋,以供老夫人居住。从那时起,近十年,老夫人身体康虞,谁知,才入春,老夫人便突然卧床不起。安阳邑长不敢怠慢,急上疏奏报吴王,以求应对。

吴王阖闾举着竹简,久久不语,心绪仿佛凝滞。夫差不敢作声,默默陪侍。良久,吴王方才道:“依礼,寡人当亲自前往探视,又恐老夫人见到寡人,心志不宁,病情愈加沉重!差儿,你替寡人走一上趟。”

“儿臣遵旨。”夫差恭敬地说。

“多带几位太医,所需药材尽管携带,尽快让屈老夫人痊愈!”吴王嘱吩道。

“是!”

“明日一早,就出发吧!”吴王缓缓放下奏书。

“是!”

夫差回到德阳宫,将情况与季子一说,她念及老夫人过往经历,亦是感慨不已。现在是春季,天气逐渐回暖,老夫人的喘症可以缓解些。春来万物复苏,沿途尽是翠碧春景,且这次的差事又只是奉命探望长辈,行程不似延陵般急切,夫差便让季子相伴同行。季子闻知,自是欢欣喜悦,立时吩咐婧云打点行装。

次日一早,在叔雍等侍卫护送下,夫差与季子登上马车,二位医术精湛的太医路崦、桑格则携带各种珍贵药材,乘坐另一辆马车紧随其后。马车驶过繁华熙攘的都城,朝城外驶去。一出城,视野变得空阔旷达。驿道两旁芳草萋萋,一扫冬日的枯黄,山峦间平添了淡雅碧青。枝头冒出新芽,黄嫩的细叶娇嫩可破,透着鲜亮光泽,与老叶相比,更是绿得可爱!出了姑苏城,季子弃车从马,她说坐在车里沉闷无趣,而更愿意骑行。又说,春日晴好,春景如此灿烂,怎可辜负?夫差素知她骑术不错,便依了她。有时一骑一行,有时二人共乘一骑,他们的情意亦如这绵绵春色,深切浓烈!每日的行程,或长或短,皆依着季子的体力而定。

不多日,便到了安阳邑。夫差先至官衙,听述邑长琚原的禀报。琚原将屈老夫人的近况一一详告。琚原十分惶恐,深怕吴王据此苛责他怠慢。夫差清楚,此事无关琚原,屈老夫人之病,本就由多年郁思积聚而成,遂而宽解他不必过于忧虑。琚原得太子开解,稍稍宽心,便欲与太子同去探视,被夫差婉拒,只让他找了一个识路的差役在前引路。

太湖西北岸,湖光山色,相映成辉,沿路林茂竹密,清雅静幽,令人心清神怡。再往前,路两边遍植桃梨,桃树细枝上刚刚冒出极细的粉点儿,骨柄略深,这时候的它们,是绽放前的蓄锐。和暖的春风拂荡细细的柳条,临水的柳枝垂于湖面,掠起微漪清波。屈老夫人的三间平屋,就隐于这一片春光之中。

屋旁除了鸟鸣之声,别无他音。差役上前轻轻叩门,“呀!”一中年仆妇闻声开门,见到他并无异色,想是熟识的。他们轻语几句,仆妇朝夫差之处望来,神情顿现谨色,她快步走到夫差跟前,“奴婢少垒拜见太子殿下、夫人!”话音恭敬而又沉稳。

“免礼,老夫人情况如何?”夫差关切地问。

“回殿下,老夫人病情时缓时急,反复不定!邑长遣医士来诊治,比起当日,已经好多了。”少垒恭敬回禀。

“大王派来王宫的太医,你且引他们前去。”夫差吩咐道。

“是!二位太医,这边请!”

太医路崦、桑格不敢怠慢,连忙紧随其后。夫差观屋宇并不宽敞,便与季子留于屋外,静候太医的诊断,好在此处风景如画,他们并不觉得沉闷。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二位太医缓缓步出,从他们凝重的神色看,太夫人的病情不容乐观。

“如何?”夫差直接询问。

两位太医面面相顾,犹豫如何着词。

“本宫面前,尽管直言!”夫差道。

“回禀殿下,臣与桑太医诊断结果一致,屈老夫人病情不算太坏,药石可以调理。令人棘手的是,老夫人毫无生念,一心求死!经微臣询问少垒,老夫人拒服汤药,才致病体冗沉,咳喘不止。”路崦据实回复。

夫差闻言一惊,心中十分不安。虽然专诸义无反顾,但于一位母亲而言,没有什么比失去儿子更让人痛心的了,这也是老夫人不愿居于府第的原因。药不能进口,病疾自然无法痊愈,必须想办法让太夫人饮下汤药,方能奏效。夫差细问少垒,得知太夫人脾性执拗,她决定的事,无法更改。自老夫人患病以来,她们日日苦劝,她就是不肯进药。太夫人身份特殊,言语上又不能让她受伤害,她们试过种种办法,却始终未能起效,说起来也是束手无策。夫差听罢苦思无方,额头紧锁。

“让我来试试吧!”季子柔声道。

“老夫人心境闭锁,一时之间,恐难以消解。”夫差有些无奈。

“我家外祖母,跟太夫人年纪相仿,老人家的心思大体相近,我先去探探老夫人在做何想法。”季子仍然坚持,“二位太医,你们只管去将老夫人的药煎好,如何劝服,由我来再决定。”

“是,夫人。”随后,路崦太医让赶车的来加将马车上的药材搬到屋前,他与桑格太医仔细斟酌用药,十分地谨慎。选好药材,一人研磨,一人煎煮,全部亲力亲为。

季子随少垒进屋,夫差则在屋外等候。季子进门的那一刻,夫差的心紧随着她飘进去,虽然无战场厮杀的凶险,他还是惴惴不安,路途劳累,季子本就疲倦,担心待在老夫人房中过久,从而浸染了病气!却说季子一进门,里头的光线非常昏暗,这是因为老夫人日日从天黑咳至清晨,无法成眠,只能借着白天稍稍安眠几个时辰。屋里还有一侍女,年约二十,见到季子,急忙行礼:“少瑛见过夫人!”

“姑娘免礼。”季子轻轻地问:“老夫人现在如何?”

“睡着得不安稳,老夫人时常被咳醒。”少瑛恭敬地回答,眼睛一刻不敢移开。

现在是午后,老夫人一觉方醒,听得床前动静,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隐隐中,只觉一道霞光如影随行,“神女!神女!”老夫人喃喃自语,“莫不是老身已归天界?”

“神女”嫣然姹笑,轻语:“老夫人,您可好些?”

“你……你是何人?”老夫人惊异地问。

“老夫人,这位是太子殿下的妻子,勾吾夫人!”少垒连忙介绍。

“勾吾夫人?老身惊动大王了?”老夫人不安地问。

“父王闻知老夫人身体有恙,本欲亲自前来,可又担忧惊扰到老夫人休养,所以特地让太子与我来探望您。方才我们得知老夫人正于卧眠,就让太子在屋外候等,由晚辈来瞧瞧老夫人睡态是否安稳?”季子轻言细语,落在老夫人耳中,如沐春风。

屈老夫人让轻叹一声:“大王知晓,又是一番劳师动众。其实不必如此,老身一把年纪,生死无足轻重,这般费心操持,反而让老身心中难安。”

“老夫人,您且放宽心。太医说了,您只是旧疾,调养些时日,就会康复!”季子轻言安慰。

“老身已是无用之人,就算医好,也是混吃等死,何必纠累于人呢?”果然如少垒所言,老夫人心无生志。

“老夫人,除了咳疾,您的身体很硬朗,无痛无灾。不像我的外祖母,得了风疾,一遇雨天,双腿疼痛难行。可见,这是上天对您的眷顾,多好的福气啊!”季子好言开解。

“哪里能与你的外祖母相比哦?她有你与你的亲人,乃是子孙满堂!而我呢,孤苦伶仃,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屈老夫人连连叹气,十分悲恸。

“谁说的?老夫人,您也有我啊,我与太子都是您的晚辈,以后啊,我们会常常来看望您的!”季子赶紧表态。

“太子?唉,你们的情谊太重,老身承不起啊!”屈老夫人虽然还是叹息,但神情已经轻和了些。

“怎么会呢?”季子轻轻笑语。

这时,路崦太医端了药进来,“老夫人,这是刚熬好的药,您趁热喝下。只要您按时服药,不出十日,您的咳疾就能治愈。”

“他怎么这么面生啊?”老夫人问少垒。

“老夫人,路崦太医是大王亲自派来给您诊病的,外面还有一位桑格太医,也是宫里医术精湛的太医。有二位太医在,您尽管放心,身体一定会康健如初。”季子宽慰道。

“唉,又要麻烦大王。”老夫人似乎有所不忍。

“老夫人,您的病情不重,且放宽心。”路崦太医温言道。

“给我吧。”季子端过药碗,勺起一口,轻轻吹着,待温后才送至屈老夫人嘴边:“阿婆,吃药啦,要听话哟!”

屈老夫人被她这么一哄,当真不再耍脾气,季子一口一口仔细地喂她服下,顺顺当当地将一碗药喝完。季子掏出绢帕,将老夫人嘴角的药渣拭去,一点儿也不嫌弃。她陪在老夫人榻前,跟她说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逗得老夫人欢颜悦神,她长久未能如此畅快,有几次笑得急了,又开始一阵猛咳,季子急忙给她捶背顺气。经季子一番逗趣,屈老夫人不似见面时的那般哀漠颓丧,便吩咐少垒将太子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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