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梓博对冉子一往情深,为了她,数月来,不知疲惫、一遍又一遍的习练剑术,叔雍深受感动。针对梓博出剑不够劲道不够大,反应不够快等不足之处,专门研习出一套方法,助他改掉那些缺点。这一来果然奏效,一个月练下来,梓博出剑有力,反应迅捷,能轻松地击败数个上等兵士。后来能同王军中武功十分高强的将军一较高下,夫差知道后十分高兴。特地邀他来到郊野,在旷无一人的原野与他对博。
比试开始后,夫差再不能像初见时那样,轻而易举地将他制伏。从梓博出招的动作来看,已有夫差七八成武功。最后的对招,夫差自然胜出,但他也是结结实实地费了一番劲儿,才将梓博拿住。
一旁观看的叔雍,乐呵呵地上前戏谑夫差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轻松地一举得胜,可没机会了。”
“这么得意?莫非想炫耀自己不成?”夫差并不气恼。
“呵,不说倒忘了。难得有机会在你面前露脸,怎么能错过?我得好好想想怎么炫耀?”叔雍一本正经地思考。
“说起来,是该好好感谢雍将军。”梓博感激地道:“在下愚钝,这段时间,雍将军受累,请受在下一拜!”说完恭恭敬敬地向叔雍作揖行礼。
“梓兄言重。”叔雍忙致以还礼,道:“举手之劳而已,梓博兄勿见外!”
“一看就是一本正经的读书人!”夫差笑道:“大家志趣相投,不必如此拘泥于俗礼!”
夫差与叔雍性情豪爽,不拘礼节,梓博这一拜,倒显得生分,在三人中颇有些格格不入。于是他站直了,冲夫差喊道:“原本打算向你道谢。既如此说,可就不客气了。论起来,该唤我一声‘姐夫’。所以,这声‘感谢’我就收起来。”
“费了这么多心思,就等着你来道谢,结果他还不肯。”夫差抱怨道。
“既是一家人,帮忙是分内之事。想让‘姐夫’感激涕零地道谢,没门!”梓博现学现用,出言得理不饶人。
“怎么你们都这幅德行?”夫差一本正经地骂道:“忘恩负义!”
“没办法!季子从前欠我太多,所以就由你来还罗!”梓博振振有词地反驳。
“等着!回去我得好好问问,看是不是你说得这般?”夫差不肯就此被他恐吓。
“问吧!问出来满满一箩筐,到时候看你怎么还?”梓博十分淡定。
“只听说‘父债子还’,还没听到过‘妻债夫还’?故意的吧?”夫差气恼地对梓博道。
叔雍乐见他们斗嘴,还不忘加上一句:“欠别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也来落井下石!”夫差抓起草地上的剑鞘,朝他扔将过去,被叔雍敏捷地躲开。三人嘴上说着斗气之语,心里却更加亲近。他们四仰八叉躺在青草上,望天空云展云舒,亦是无比惬意。
红英落尽,柳莺绕堤,絮飞如雪的时节,与季子相处大半年的冉子,即将离开。姐妹二人再次分别,跟上次凄怆离怨不同,冉子对未来充满期待。姑苏城外,冉子一身寻常装束,梓博将马车上的行囊装点齐整。姐妹俩难舍难分,夫差不由得劝道:“梓兄,留下吧。你看,她们在一起多开心,就算宫里住不惯,在城里置一处院子也可以的,何必去到偏远之地?”
梓博接过婧云做的一包点心,塞进马车后,带着玩笑道:“妹夫,你把冉子救出楚宫,让我们团聚,梓博真的感激不尽。”稍顿了下人,他正色道:“依吴国实力,区区楚国当然够不成威胁。但你也看到了,秦国与楚国开始联合,纵使暂时不对吴国动手,难保日后两国不借机来寻仇!所以,我和冉子不能留在姑苏,不能给秦楚以口实!”
“楚国真想挑起战事,即便不以此事为由,也会找寻其他借口。”夫差道。
“至于楚国用何种事由,不得而知。但我不能让冉子置于风口浪尖!她一路走来,很不容易。我与她,不求一世荣华,但求安心相伴。即便粗茶淡饭,亦食如甘饴。”梓博微笑道。
梓博面带笑意,神态异常坚定。夫差见如此,明白说再多话亦改变不了他们的决定,遂没再多言。
“梓兄不愿待在姑苏,无非是王城之地多是非。既然此行目的未定,不妨到周边转转,吴国有许多城邑,适合居所。一来全梓兄安逸之心,二来夫人亦能与亲人见上面。”叔雍提议道。
“雍兄此话颇有道理。江南钟灵毓秀,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来姑苏这段时间,还真喜欢上这里了。”梓博恋恋不舍地道。
夫差抬眼望着季子,她从昨日始,一直在掉眼泪,现姐妹俩哭得两眼红肿。夫差见季子对姐姐依依不舍,似请求又似劝说道:“叔雍说得没错,好好考虑!”
梓博从未见夫差如此上心,亦受感动,半玩笑半认真道:“冉子身为宋国公主,跟着我,当然不想让她吃苦。所以,你大可放心,她们不会离得很远。”
“藏得真深!”夫差感觉被戏弄,狠狠地骂了一句。
“本以为你坚不可摧,原来竟也有软肋!”梓博兴奋道。
夫差瞧梓博一脸得意,恼得想揍他。梓博指着季子道:“别动手啊,你动手,我就跑得远远的。你的心上人可就要不好过了。”
夫差松开拳头,面带微笑道:“不动不动。”
叔雍见夫差无可奈何,肆笑着倚在一颗松树干上。
梓博走到冉子面前,轻言道:“时辰不早,咱们该走了。”
冉子亲昵地拭去季子脸颊眼泪道:“妹妹,多保重。”又嘱咐夫差道:“太子殿下,季子任性,您多宽容她。”
“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她。”夫差微笑道。
梓博对季子道:“小丫头,还哭丧着脸,真难看!别担心,我们去的地方离姑苏不会太远,往后还是能见面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夫差一眼。
夫差一听这话,对梓博充满感激之情。
“真的吗?梓博哥哥?”季子喜不自禁地道。
“叫我什么?”梓博假装糊涂。
季子立马反应过来,亲热地喊道:“姐夫!”
“哎,”梓博故意抬高声音道:“好像忘记什么了?”
夫差知道他想戏弄自己,但长幼有别,只好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句:“姐夫!”
“殿下对咱们有大恩,你还嫌不够?”冉子出言教训,梓博原想继续作损夫差,见冉子开口,只好作罢。
这下轮到夫差得意:“一物降一物!”
原本季子与冉子凄凄别离,但如今看来,她们仍会见到面。因此,离别愁绪淡了许多。于是姐妹俩挥手告别。梓博亦同夫差、叔雍一一作别,驾着马车,渐行渐远……
冉子一走,季子倍觉空落落的。一连几日,待在德阳宫,寸步不出。夫差从昭德殿出来,叔雍立马迎上前。夫差吩咐道:“去赶车。”叔雍知道他要出宫,依言到马厩套车。
夫差匆匆回到德阳宫,才进宫门,就听到凌乱的琴声,心里一紧,不由地加快脚步。
“这弹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谁人听得懂?”夫差含笑道。
季子寻声抬头,见夫差,轻盈地扑向他。拥着他,甜滋滋地笑道:“夫君今日回来的早,陪我下棋罢。”
“冉子一走,整个人就萎靡不振,那怎么行?”夫差心疼地说,“你看你,这几日足不出户,再这样下去,人要憋闷坏的。”
“所以呀,夫君陪我罗。”季子俏俏地说。
“正好有闲暇,我陪你到宫外走走。”夫差轻握着季子道。
“好呀!去哪儿?”季子欢悦道。
“荀誉送了绢信来,上个月他们喜得麟儿,算算日子,快满月了,想不想去看看?”夫差问道。
“好啊好啊!他们有孩子啦,真让人高兴!”季子兴奋道,随即吩咐青洛,去准备一些小孩子的东西!
渎川木府,季子拿着拨浪鼓轻轻摇晃,“叮咚叮咚……”孩子听到声响,乌溜溜的眼睛转到季子这边,两只小圆球来回晃悠,小家伙高兴地张开嘴巴,朝她笑着。季子也高兴,指着孩子新奇地说:“笑了笑了,他冲我笑呢!”
季子拿拨浪鼓到右边摇,“叮叮咚咚”,小家伙就转向右边;她拿到左边,孩子也看向右边。总之,宝宝目不转睛地盯着,蹬着脚,挥着胖乎乎的小手,嘴里“依依呀呀”地喊着,显然很享受别人逗他玩儿。季子又从匣盒中取出一只镶嵌红宝石的金锁,上面有四只金铃铛,一动就发出“叮铃铃”的声音。芊芊见这么贵重的礼物,婉辞道:“姐姐,使不得,快收起来!姐姐来看宝儿,妹妹已经很感动了。”
季子轻轻推开芊芊的手,朝孩子笑道:“嗯,宝儿喜欢吗,喜欢就笑一笑。”说完轻扬如意金锁,小铃铛“叮叮”的清脆声,引得孩子手舞足蹈,季子开心道:“宝儿很喜欢哦!”说着小民翼翼地将如意金锁系在宝儿颈脖上。
孩子兴奋地挥着手,小胖手碰触到小金铃,乐得“呀呀”不停叫着。“咱宝儿才是最珍贵的,是不是?妹妹你看,他笑得多开心!来,姨娘抱一抱!”季子在芊芊的帮助下,十分谨慎地将孩子从摇篮里抱起,因着生疏,姿势十分笨拙。
芊芊看到儿子笑容灿烂,亦漾着喜悦之情。“宝儿与姐姐有缘呢,这孩子淘气得很,除了妹妹,姐姐是第一个抱他不哭的,连荀哥抱一会儿就得放下呢?”芊芊笑着说道。
“哎哟哟,宝儿这么肯给姨娘面子呀!姨娘可要好好疼宝儿!”季子兴奋地逗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