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在山庄等到两日,依然不见夫差寻来,她估摸着他很难找到这个七拐八弯的偏僻村子。季子猜测边潇儿用了瞒天过海的手段,才躲过夫差的追踪。为今之计,她得想办法给夫差指明方向,否则他很难寻到自己。季子央求边潇儿派人打探他兄长的消息,他愿意留下来,但是他的兄长得不到他安好的消息,是不会放弃的,自己也没法安心地留下。季子说得动情真挚,难过处,泣涕落泪,委实可怜,边潇儿心一软,答应了他的请求。他让息毓出去探一探,若是碰到公子兄长,想办法将其劝回。
季子亲眼看息毓出去,暗暗心喜,他从秋儿的只言片语中确定息毓就是那日赶车的车夫,夫差、叔雍、井察子三人肯定认得他。只要他一露面,他们就能追踪他的足迹,来将自己救出去。
“殿下,喝点水吧。”叔雍将水袋递到夫差跟前。
夫差接过水袋并不急着喝,他凝神望着刚才走过的路,他苦苦思索。突然,他“嗖”地站起身。“殿下,您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叔雍急忙问。
“东方?东方?声东击西?”夫差喃喃自语,他一言不发将水袋扔还给叔雍,激动地往回走。
“快!快!快跟上!”井察子赶紧吩咐。
兵士们不敢多问,连忙起身,跟着太子往回走。到了山下,夫差唤来“羽影”,他命大家到昨日发现绢布的泉池会合,然后一骑绝尘而去。马匹不多,叔雍与井察子率领十几位骑兵紧跟着出发,其余人则依照太子的吩咐随后而行。
息毓奉命外出查探消息,他从密道悄悄潜出,踩在泉池正准备上岸,就听到急骤地马蹄声,行进十分迅猛!依他丰富的经验,这绝对是军队的战马,寻常马匹达不到这么快的速度。息毓不想暴露行踪惹来麻烦,赶紧往回撤,藏于暗处观察动静。
“吁......”夫差勒紧缰绳,在泉池边停下,大声地命令:“快!围住山林要道!等待援兵到来。”
“是!”骑兵依令立刻封锁附近。
躲于暗处的息毓顿感不妙,以前官府上山搜寻,派来的皆是衙门里的差人,既使来搜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有几次领头的差官较真,均被他们设计化解。这次竟然派出了守城的军队,息庄从未与军队打过交道,不知道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他顾不得打探消息,急急忙忙从原路折返,将这一紧急情况报知小姐。
夫差从马背跃下,拿出那块被岩锋撕下来的绢布,走到泉池岩边。他将布绢按兵士所说方向重放回岩石,竟然出现不可思议的一幕。夫差惊奇地发现,绢布是外向里扯断,而不是先前猜测的从侧边刮扯而断。面对这意外的发现,夫差非常谨慎,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泉洞,洞口离泉池展臂之距,高约三尺,洞口长满葱碧的茏草,像极了龙王垂下的青须。夫差下意识地伸进清凉的泉池,合掌勺了一兜泉水。泉水在掌中轻轻打着旋涡,缓缓地从指缝滴滴答答地溅落到池中。水快要滴完了,忽然,夫差惊奇地看到手心留着细细的沙子,他很惊讶,按理说山涧泉水是最清澈的,怎么会有沙子?
夫差以为自己错晃了眼,遂低头望向泉池,仔细瞧,池中亦漾着微小的细沙!他全神贯注地望着水流,水势平缓,可缓中又有错落,一阵如常一阵又稍稍急些,完全不像静静流淌的山泉。夫差不由自主地顺着水流望向洞口,洞内幽暗,摸不清任何状况。叔雍与井察子等将士知道太子情绪不佳,因为不敢多加打扰。只静静地守在一旁。不过,他们好奇太子这般专注地盯着这汪清泉所思到底为何?
突然,夫差紧锁的眉宇一舒,“嗖”地站起来,指着洞口急迫地命令:“丛野,探一探这个泉洞!”
“是!”丛野不清楚太子想到了什么,但见他胸有成竹,想必定有收获,急忙走上前,来不及脱鞋,箭步踩进泉池,往前跨两步,撩起茏须草,躬身钻进黑乎乎的泉洞。他担心洞里狭窄、岩石林立,万一磕碰,脑袋首当其冲,连忙一手护住头,一手摸索旁边是否有尖锐石锋?洞内光线昏暗,丛野从明亮的洞外刚一进入,眼前漆黑一片。他睁大眼睛,努力适应洞里骤然变暗的环境。过了好一会儿,视线逐步恢复,依稀可以辨别出泉洞的大致轮廓。紧接着,眼睛视物越来越清晰,借着洞外透进来的亮光,他往里走了一段路,仔细瞧着这个清泉洞。丛野默默测算,这个涵洞里面部分竟然有半丈宽,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泉洞向延伸,竟然越来越阔!很显然,这个泉洞就是一条天然的密道!
“丛野,里面什么情况?”夫差见丛野久久不出来,有些着急。
“像个通道!”丛野大声回应,踩着清冽的泉水,赶忙走出涵道。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夫差焦急地问。
“里面很空阔,足足有丈多高,三四人宽,很像条密道!属下只探了短短一段路就出来了,里头看着很深,这个泉洞可能很长!”从野急急忙忙地向太子禀报他的所见。
一听像密道,所有人“呼啦”全围了上来。黑皮兴奋地喊道:“据说十几年前息国公主逃跑的时候,携了大量珍宝,说不定就藏在这里面!”
“就知道发财!”井察子毫不客气地敲打他的脑袋,狠狠地教训:“咱们是来寻夫人的,不是来做白日梦的!”
“这么凶干吗?说说而已嘛!”黑皮毫无防备地挨了井察子一击,很是生气。
井察子把眼珠一翻,凶凶地瞪着他。黑皮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嘻皮笑脸地解释:“玩笑!玩笑!”
夫差没有理睬他们的嬉闹,他沉吟道:“丛野,你刚刚进去过,识得方位,就在前面领路。”
“是!”丛野恭敬地应道。
“黑皮,把你的人带上,随我一块儿进去。”夫差吩咐道。
“我?”黑皮非常怔愣,很显然,他没料到太子会让他跟着去。
“不是想寻宝吗?给你这个机会。”夫差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黑皮也只是道听途说,刚刚那话无非当着大家的面开个玩笑,过过嘴瘾,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拿这事来堵他。井察子在一旁幸灾乐祸,他胳膊肘捅了捅黑皮,戏谑道:“听到没有!打起精神,寻宝去!”
一旁的兵士跟着哈哈大笑,连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这时,叔雍走到夫差跟前,他不同意太子的方案,认为太子闯涵道太过危险,应该由他率人深入探查。井察子总体赞同叔雍的意见,稍持异议之处乃是他认为叔雍应该留下来护卫太子,而由自己率人进入到涵道。两人坚持不下,最后还是夫差做了决定,由叔雍率人探路。叔雍长久跟在夫差身边,经历种种战斗,熟悉野战中的各种突发情况及应对方法。假如此道真的是妖匪之密道,双方交手,叔雍可以迅速组织人员进行反击。
叔雍挑选了五人做为先行队,夫差觉得人数偏少,给他增加了一倍,算上他自己总共十一人。夫差让叔雍带上火折子,不敢让他带火把,免得松油燃烧的油气荡在涵道,从而向妖匪暴露已知密道的消息。为了季子的安全,夫差不得不谨慎万分,火折子在暗黑涵道中,多少能有点儿亮光,需要火把时,还能派上用场。夫差再三叮嘱叔雍小心,看着他率人进入涵道,殷切地期盼着他能带来好消息。
黑沉沉的涵道内,水势平缓,水位低浅,才没过足踝。叔雍身先士卒,举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他与随行的兵士踩着水、摸着石壁缓缓前进。不单单是黑暗之中难行,他还要防备有人从对向而来。因此叔雍吩咐弟兄们行进中保持缄默,不要发生其他声响,既使是行走中的脚步声,也是尽量减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传来突然传来一阵震聋发馈的流水冲击声,同时,右上角透射进来一道斜斜的阳光,暗暗的涵道瞬息变得敞亮。借着这明亮的光芒,叔雍仔细观察道内的环境,前方仍然深不见头,左右是凹凸不平的石块,一道水帘从最高处沿着石壁缓缓泄下,聚于一块往外凸出的巨石上。巨石上大下小,中间有一洼坑呈半圆形,离地约半人高,流水聚于凹处再四散漫开,往下垂落形成了一道扇形的小瀑布,那轻薄,像极了轻盈的纱缦。
叔雍观那亮处的缝隙约有掌宽,就让丛野攀上去,看看能否辨清外面是什么地方?丛野借着旁边的石块登上巨石,趴在石缝处往外仔细地观察。“能认得出是什么地方吗?”叔雍急切地问。
“稍等!稍等!让我瞧仔细些!”丛野伸长脖劲顾自瞧着。
“哎呀,平常走路都会迷失,认得着吗?”黑皮催促道:“快下来!我来看。”
“别说话!马上就好!”丛野头也不回地说。
“丛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叔雍问。
“辨出来啦!”丛野兴奋地喊道,“你们瞧我刚刚看到什么?”
“什么?”叔雍赶紧问。
“还记得第一天咱们搜到得那片悬崖吗?”丛野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
“记得!记得!”黑皮连忙回答,“那儿有座石牛首。”
“对呀!我看到得就是‘牛鼻石’!”丛野回首得意地望着大家。
“真的?我来看看!”黑皮迫不及待地道。
石头湿滑,丛野小心翼翼地往下爬。紧接着,早就按耐不住的黑皮抓着石棱,迅速往上攀,来到丛野观察的位置。他个子比丛野矮一个头,伸着脖颈、踮着脚尖努力往外瞅。“你上去也没用,看不见!”丛野不忘取笑。
“谁说的?”黑皮低声反驳,话虽如此,可他确确实实什么也没见着。“哪有牛鼻石?你骗人吧?”黑皮愤愤不平地说。
“你往上瞧,右边、右边一点......”丛野站在下面指导他。黑皮艰难地转动脖子,朝着丛野所说的方位看。“瞧到了没?”丛野紧张地问:“还没看见吗?”
“瞧见了!瞧见了!”黑皮兴奋地喊道,他把脚踮得更高,以期看得清楚些,“哎呀,牛鼻石,终于又看到你了!”欣喜之情跃然而出。
“下来吧。”叔雍连忙吩咐,时间紧迫,他们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黑皮依依不舍地回到地面,丛野见他意犹未尽,打趣道:“这么喜欢,扛回去呗。”
“想啊!可是它个头太重,拉不动啊。”黑皮惋惜地说。
“走吧,再去前面看看。”叔雍一发话,大家重新迈进黑黑的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