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愣笑。其实徊青也不傻,只是天生舌头肥厚,说话含混不清,别人听了常常错音,为此惹出不少笑话。再加上他憨厚老实,被人一嘲讽,更紧张更话少,长此以往,落了个结结巴巴的毛病。与徊青不同,徊免为人精明利落,深得及贡信任。及贡也是看在徊免的面子上,顾及徊青,让他跟在兄长身边打打下手、跑跑腿。
“大人,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啊?莫非勾吾夫人失踪与息绸坊有关?”他瞬间来了精神,“群卉绸坊的女掌柜凭着有几分美色,抢走了二爷不少生意,如果能将勾吾夫人失踪的案子推给群卉绸坊,咱们就能恢复从前的兴隆!”勺度的贪婪一览无余。
及贡严厉训斥:“衙门口,人来人往,说这些合适吗?”
“小人大意!大人教训得是,小人定牢记大人教诲,小心谨慎!”勺度奴颜卑膝地巴结。
“真是贪得无厌!”及贡暗骂,可他又离不开勺度,“通以利好,方得人心!”及贡想控制住监牢,勺度不可缺失。“你现在就回牢房,清理近几年的案卷,同时,留意牢中的动静,切不可让他们......”及贡压你声音嘱咐。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勺度遵照及贡的命令,赶紧回牢内布置。
“你去把车赶来,本官要出去一趟。”及贡吩咐道,徊青说话不利索,赶车却是一把好手,快又稳,很合及贡心意。
“是,大人。”
井察子悄眼观察群卉绸坊的女掌柜原卉,她阅历丰富,跟着兵将毫不慌张,身手当然也不凡,骑马骑得相当不错,这在女子中甚为少见。他们进了一家茶舍,井察子他们点了几间雅间,说是要犒劳大家,他让店小二奉上茶舍独具特色的茶点,尽供弟兄们享用。兵士们高兴,小二更是喜笑颜开。很快,各式各样的点心陆续送到雅间。兵士们不懂茶,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三两口喝完。倒是茶点,精巧别致,鲜香四溢,勾起了大家的食欲。捏一块甜糕、抓一把香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徊免紧跟着进去,他在兵士隔壁亦开了一间雅室。可间相连的几间都已被订走,徊免只要到紧领兵士们的一间雅室。兵士们不懂茶道,朴拙古意的雅舍被他们当成品点聊天的好去处。兵士们看似随意,实则按照井察子的授意,闲谈中透露设定的行踪与消息。兵士们难得闲暇,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这时,辛九立马出言提醒,“这是风雅的茶室,不是粗鲁的兵营,别让人笑话。”
“得了吧,逛了回茶舍,还真当自己是雅士啦!”
“就是,装什么清高?随心所欲最痛快!”
“跟你们讲不通,”辛九嫌弃他们的粗俗,“迟立,我们走。”他唤上几名同伴走了。
“好嘞。”
“慢走不送。”兵士们嘻嘻哈哈地说:“他们走了,咱们还可以多吃点。”
“弟兄们搜山辛苦,一会儿让小二打包一份,带回去给大家尝尝鲜。”
“对对对,反正井将军说帐记在他头上,不吃白不吃。”
“哎,我说,可不能让殿下发现,他找不着勾吾夫人,不知道憋了多大的火呢!万一让他瞧见,小命都要没了。”
“找人就找人吧,让大家来茶舍做什么?弟兄们又不懂茶。”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人警望一番,压低话音道:“听说井察子要调到军营,初来乍到,不得收买人心哪?”
“哦,原来是这样!”一人恍然大悟,“那我要多吃点。”嘴巴塞得满满的,话也讲不清楚了。
“嘿,你吃就吃,藏这么多干什么?”另有人数落道。
“你说的,帐记在井统领身上,这......这点儿算什么?”
“嘿,好你个黑皮!给我留点儿!”
雅室内闹哄哄一片,黑皮警惕地聆听隔壁的动静,棋里刚要出言询问,被黑皮手势制止,示意他们继续海吃猛喝。
辛九等人来到井察子所在的雅间,“可有动静?”井察子倚在案角懒懒地问。
“果然如将军所料,属下出来的时候,悄悄从门缝中观察一眼,就是一路跟踪咱们的人。”辛九兴奋地禀报。
“他本想躲在门外偷听,没想到弟兄们进进出出,他根本无法藏身,只能到黑皮隔壁窃听一二。”井察子笑道,“你出来的时候,跟黑皮招呼了吧?”
“将军放心,黑皮有数,耍得那人云里雾里呢!”辛九连忙道。
“井将军,方才你说要进来喝茶,兄弟还费解,怎的这会儿还有工夫喝闲茶?原来另有盘算。”据夤茅塞顿开。
“就是,大家都有要务在身,哪有这份闲情逸致?”燮同亦笑言,“不过,既然喝茶也是一项任务,我就欣然领受了。”
“二位将军一向繁忙,趁着这个机会,尽情享用。”井察子打趣道。
“不是......真的让我俩在这儿喝茶啊?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井察子没有详细解释,燮同摸不着头脑。
“越久越好,最好到日落时分。”井察子微笑着说,燮同啼笑皆非,军营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现下被他困在这茶舍动弹不动。
井察子从怀中掏出一支封了印的水竹节,递给据夤,“殿下让我把这个交给简素大将军二位将军在,就不专门走一趟了,劳烦转给简大将军。”
据夤疑惑地问:“在兵营时你怎么不当面呈给大将军?要走了反而来托付?”
井察子没多作解释,“最近忙着寻夫人,早出晚归,精神不济忘性大,据将军就当帮井某一个忙,把信带给简大将军。”
据夤不相信这么蹩脚的理由,但他还是收好竹信,揣入怀里,对井察子道:“欠我一个人情啊!”
“好说!等忙完事情,请你喝酒!”井察子欣然提议。
“一言为定!”据夤十分爽快。
随后,井察子与辛九交换甲胄,嘱咐他:“出去的时候镇定些,不要东张西望!”
“您真的确定他没有见过面?”辛九忐忑不安地问。
“你我身形差不多,刚才我特意背对着他,只要不露怯,他绝对发现不了。”井察子很有信心地说。
“隔壁的女掌柜怎么办?”据夤问。
“将军要是怜香惜玉的话,您就去陪陪她。”井察子打趣道。
“说话不着边际!”据夤指指井察子,很是不忿。
“说真的,将军可以考虑考虑。她人长得美,心也不坏,您一把年纪了又未娶,正好般配。”井察子系好头盔,紧一紧甲胄。
“我......我怎么就一把年纪了?”据夤表示他的不满。
井察子没有理会,自顾自推开门,“走了。”
“你看他说话,我怎么就看上去像个糟老头子?”据夤生气地说。
“你呀,年纪不大,可你照镜子瞅瞅,黑脸、刀疤,还一股煞气!哪个女人敢正眼瞧你?要我说呀,井将军提议虽然突然,可很中肯,将那女人娶了呗!”燮同幸灾乐祸地说。
“兄弟多年,你竟然落井下石取笑我?”据夤忿忿不平地抱怨,站起往外走,以示不满。
“据大哥,落井下石不是这么用的!”燮同望着他的背影喊道。
辛九惴惴不安地看着据夤离开,担心地问:“同将军,据将军就这么走了,您不追追他?”
“追什么呀?井将军不是交待了吗?日落时分才能走,他能走到哪去?”燮同不以为意。
“对呀,据将军他能走到哪儿去?”辛九傻乎乎地问。
“听说你要拜井将军为师是吗?”燮同问。
“对对对。”辛忙不迭地点头。
“你要是有井统领十分之一的眼力,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燮同摇摇头。
“这?井将军看出什么啦?”辛九好奇地问。
“他没说!不知道!”燮同一本正经地回答。
辛九感觉自己被戏弄了,生气不说话。
“我是真不知道!”燮同一看辛九恼火的脸,提议道:“来来来,他们都走了,闲着无聊,你陪我下棋如何?”
“不会!”辛九一口回绝。
“棋都不会下,你可真够笨的。”燮同毫不留情地贬损。
“我......”辛九撇过脸,不予理会。
“既然没人,我就自己下咯。”燮同黑白棋各摆开,依次走棋。
辛九嘴说不愿意,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棋盘。燮同尽览于眼,故意走错一步,辛九着急喊道:“走错啦!”他一把夺过燮同手中的黑子,下到正确的棋格中。
“不是说不会吗?手眼够敏捷的。”燮同戏谑道。
“说不过你,还赢不过你吗?”辛九不甘示弱。
“哟,有意思!看来有两下!”燮同来了兴致,决定与辛九一较高下。
据夤轮流到几个军营弟兄们的雅间,闲谈了会儿,备觉无趣,不由地来到息琳所在的雅间,看守她的兵士一见据夤进来,连忙退到屋外。“我......我只是路过......”据夤寻思半天,找这么个粗鄙的借口。
“将军既然来了,不妨坐坐。”息琳很平和。
“好,好。”据夤借势坐下。
息琳给据夤拿了个陶杯,倒好递给他。据夤双手捧着,十分地局促。息琳微微一笑,“将军驰骋疆场都不怕,怎的怕民女吃了您不成?”
“不不不,姑娘既知我从军,自晓在下接触的都是粗野蛮夫,素日粗犷惯了,不知如何与姑娘这般温柔娴静的女子打交道?”据夤慌张地道。
息琳不禁笑了,“知道群卉绸坊的人都知道,民女性子泼辣,甚至蛮横无理,将军却称以‘温柔娴静’?不会是取笑吧?”
“不不不!”据夤堂堂七尺男儿,此刻更加惊慌失措,不过,将军到底是将军,很快就镇定。“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如何戏言?”
息琳见他言语诚挚,蜕去一贯的强势,叹息道:“很久没有人说我温柔娴静,都快忘了当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她的惆怅,她的忧愁,分外地惹人疼惜,也令据夤难忘。
“我就说吧,姑娘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故作强势!有什么事我能帮的,尽管开口,一定全力以赴。”据夤关怀之情流露无遗。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想起往昔,少不得一番矫揉造作。”息琳强颜欢笑。
“过去都就让它去,过好往后的日子,才是眼下紧要的。”据夤劝道。
“将军说得是。”
随后,二人轻声攀谈,而且是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