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服口服?”夫差提剑站在桃枝上紧问。
“服!服!”叔雍大口大口地喘气,以衣袖拭去满额头的汗水。
“噌!”夫差一把将插到桃树下的泥地里,不顾泥土湿润,一屁股坐下,衣袖扇风,也是不停地喘粗气。
“呼......”井察子跨在一棵老桃树的枝杈口,嘴里嚷嚷:“赢是赢了,怎么却高兴不起来呢?”
“二打一,话说咱俩确实赢得不地道!”夫差忍俊不禁。
“今天可是把看家的招式全使出来了,以后可不许再说我藏着掖着了啊?”叔雍对于二人故意使坏,仍然耿耿于怀。
“行!”井察子寻了根粗壮的枝干坐下,顺手劈了一枝细桃枝,朝叔雍扔去。
叔雍轻巧避开,指着井察子骂道:“就你使坏!”
“不过,的确让我们大吃一惊啊,以一敌二,还能从容应对。”夫差夸赞道。
“从容?”叔雍气急败坏地抱怨,“那叫手足无措好吗?有见过‘从容’是这样的吗?”叔雍将自己迎战二人时的状况比划了一遍,他不满地对井察子道:“你等着!一定要让你尝尝什么是殿下口中的‘从容’?”
井察子对叔雍彻底信服,方才他使出来的剑招,如光似电,见招拆招,从容不迫,非绝世剑术而不能得。“在姑苏,你跟着殿下,我护卫夫人,没有机会好好较量一番。这一次,也算是圆了心愿。”井察子望着叔雍说,看得出,他与叔雍惺惺相惜。
“那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叔雍实话实说,“你们出招凌厉凶狠,如果不奋力击搏,现在肯定皮破血流。我是不想落下难看的疤痕,才不得不接招。”
“一个大男人多道疤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英雄的印记。”井察子嬉皮笑脸地狡辨。
“给你要不要?”叔雍捡了块石头朝他掷去,井察子往旁边敏捷一闪,小石子击穿枝叶,新冒没几日的绿叶,飘飘摇摇,落到了地上。叔雍若有所思,“不过,经与你们一战,对与及贡交手,倒是有点儿底了。”叔雍突然说道。
“瞧瞧,无心都办了件好事。若有心,不知道是多大的功呢!”井察子得意洋洋地炫耀,他摘了张油绿的桃叶,卷成一支叶笛,放在口中吹着。
叔雍不予搭理,望着二人问道:“歇足了吧?”
“走吧,正好回去吃午饭。”夫差笑言,拔出插在泥土中的长剑。
“想得美!”叔雍大声道:“也该让你们尝尝一敌二的滋味!”说完,他突然出剑,直直地朝井察子刺去。
“哎呀!”井察子慌忙提起佩剑,迎接叔雍的攻击,一边接招,一边埋怨:“好歹言语一声?悄然无息的,还有没有兄弟情谊?”
“这话该我说!”叔雍出手毫不留情,质问道:“刚才是谁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冲上来就打?”
夫差面带笑容,饶有兴味地在一旁观战。叔雍见了,招呼道:“殿下可不能偏心啊,袖手旁观可不行!”
夫差微微一笑,慢悠悠地拎着,缓步朝二人走去。井察子一见,慌了!他结结巴巴地嚷:“殿......殿下,别上当!他是故意反激呢!”
“殿下,过几日就要与敌人正面交锋了,井察子没上过战场,咱们先帮他练练胆量。”叔雍幸灾乐祸地起哄。
“不要啊......”井察子哀嚎。
“叔雍说得对,你缺少实战经验,今日难得大家有时间,帮你适应适应沙场氛围。”夫差一本正经地说,“再说,叔雍与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打他不打你,显得本宫有失公允。”
“末将不要殿下的公允。”井察子胆战心惊地喊道。
“叔雍说了,二人合力,会激发出蕴藏的潜力!来吧,放手一搏!”夫差给井察子鼓劲,还不忘提醒,“准备接招!”然后才加入到二人的对战中。
井察子亦是顶尖高手,虽说微落下风,但他针对夫差与叔雍各自的战法,很快调整策略。他们想数招取胜,也没有那么容易。正如叔雍所言,与强者过招,才会激出斗志,井察子处出险境中,才在电光火石之间,蒙现出破解对方招式的办法,这在平时习剑之中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一场实打实的比试,在夫差、叔雍两大高手的联手下,井察子虽然最终落败,但他亦从中得到一次淬炼,剑术、意志大幅提升。
到未时了,三人还在比试,蜿蜒幽静的山径上,冒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近了一瞧,是丛野与娅娅。丛野手上提了个食盒,走在前面,而娅娅则是抱着他的佩剑,欢欢喜喜地跟随其后。
“殿下、二位将军,歇歇吃饭吧!”丛野将食盒放在青石上,朝他们大声高喊。
三人早已饥肠辘辘,闻声急忙停止,“嗖”地从荫绿的桃树间跳下。井察子将剑插回剑鞘,夸赞道:“够机灵,知道送吃的来。”
丛野打开食盒,笑着说:“属下可不敢贪功,这是夫人吩咐的,要谢您谢夫人去。”娅娅帮着将陶碟一一捧出,平放于青石上,一盘装得满满的酱肉、一盘清蒸野菜豆腐丸子、一碗色泽油亮的红焖山笋,还有一大盆的米饭,足够三人份量。
井察子取了碗快,扒了满满一碗米饭,随意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毫无顾忌地吃着。夫差、叔雍稍后来到,见井察子自顾自享用香喷喷的饭菜,不满地说:“刚刚说不饿,这会儿吃得倒快。”
叔雍走到跟前,他老远就闻到饭菜香味,指着酱肉对井察子道:“这是婧云的手艺吧?给我留点儿,不要一个人独吞了!”
井察子见叔雍往旁边走,塞着菜问:“你去哪儿?”
“洗把脸。”叔雍边走边回了一句。
“快点儿,来迟了,没肉吃别怪我啊。”井察子冲他大声喊道。
“你敢!”叔雍的身影埋没在青草坡下,话音依旧清晰传来:“吃完了,我跟你打到天黑!”叔雍威胁道。
“打就打!怕你?哼?”他井察子可不是被吓大的,别拿什么战场凶险这套说辞来吓唬人。
“不惦记人却惦记吃,也只有他了。”夫差低声地说了一句。
“惦记谁?”井察子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次。
“惦记你。”夫差戏谑道。
“得了吧,”井察子又扒了一大口饭,含混不清地嘟嚷,“他这块老榆木,谁稀罕谁遭罪!”
“叔雍心思挺细的,只不过不善于表达出而已。或许真正遇到心仪的女子,才会表露吧。”夫差说道。
“宫里那么多好姑娘,他愣是瞧不上。”井察子说道。
“照这么说,你可是有目标了?”夫差笑问。
“说他呢,别扯我。”井察子急忙否认。
娅娅盛了一碗饭呈给太子,丛野见了道:“太子殿下,饭还微微热,您快吃吧。”
夫差选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开始吃饭。丛野自告奋勇地请示:“殿下,属下帮您擦剑吧。”
“好啊。”夫差很爽快。
丛野素来喜欢“青影剑”,没事就帮着擦擦。青影剑乃深山寒铁打造,通体乌黑,泛着青光,照着光亮,剑身能明晰地将所见景物映照出,分毫不差,如照镜所见之影,故而名“青影剑”。丛野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娅娅坐在他身旁,专心地看着。
夫差不经意抬头,望见他们情投意契的一幕,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出,这又是天造地设地一对佳偶。
叔雍洗完回来了,井察子指着肉碟道:“看到没?为了你,我都没舍得吃!”
“别整得情意绵绵似的,你不是女的,再说我也不会动心。”叔雍不客气地挤兑。
“行,”井察子好心没得好报,气得直嚷嚷:“下次别说肉,连汤都不会给你剩。”
“你敢。”叔雍不吃他这一套。
这段时间,季子在息庄住得忘忽所以,夫差担心乍一离开,她会不适应,遂提前跟她招呼,接下来随时都有可能回期思,让她心里做好准备。季子虽然不舍,可息庄终归不是期思,夫差有属于他的责任要承担,不能因着自己的喜欢,不顾纲常法度而久滞于山中。
按照驼先生所述,精通医术的路崦与原夫子每日钻研,翻遍古籍医书,也没有寻到哪一味草药是这般症状。仔细推敲之余,他们认为驼先生当年所服的毒药乃是数味药草合用,茫茫药海,从数不清的药草中一一试验、尝试,再得到解药,几乎是不可能!可这又是必须要破解的事,否则,就算有了周全的良策,过不了及贡的“毒关”,最终亦是功亏一篑。
“夫子,除了及贡,没人知道毒药配方,明显是道无可破解的难题嘛!”路崦边叹边哈欠连连,其他人在息庄还算闲适自在,惟有他与原夫子,重任在肩,没日没夜的翻查医书,此时困得头脑昏胀!
“是啊,找了这么多天,也没个眉目。”原夫子揉揉酸痛的老眼,“看来只能禀明殿下,另想法子了。”
“咱们既无毒药,亦无配方,仅凭驼先生回忆当年的症状,想查明所中之毒为何物,可谓难于登天啊!”太子又下了死命令,必须要破解及贡的毒药。可他与原夫子辛苦这么久,却仍然束手无策,路崦不由得暗暗感叹,真不知如何向太子交待啊?
原夫子听着路崦的叹息,陷入沉思。路崦见他神色异常,急忙唤他:“夫子?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