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0章 新王(1 / 1)越景宸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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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走后,夫差又批示朝臣们的奏折。所有事务处理完毕,已是黑夜,今晚没有月色,窗外漆黑一片。夫差伸伸双臂,久坐让他的身子有些僵住。这时,先稹走了进来,他看到面带倦容的夫差,有些不忍,神情中露着难色。

“稹叔,何事?尽管说吧,还有什么是寡人承受不了的?”夫差问道

“大王……”先稹从袖筒里取出一方帛绢道:“先王密旨,请大王……自己看吧!”

“夫差接过帛书,打开来。看完后,平静道:“先王嘱意寡人不忘屈辱,寡人照做便是!”

“夜深了,大王回宫歇息吧!明日行先王之旨吧!”先稹言语中透着关切。

“不必!”

先稹只好却从旁边的几案上拿起阖闾生前使用的马鞭,高举着,站在宫门口。夫差走过去的时候,先稹哽咽着问道:“夫差,先王之仇,你报了吗?”

夫差咬着牙根,缓缓回道:“没有!”踏出宫门,夫差,如万锥扎心!双腿,似绑缚重石,迈不动了!

“呜!呜!呜!”数人抬着厚重的犀角,雄厚的号声传荡得十分悠远。吴国新王——夫差,迎着号鸣鼓扬,一步步迈向祭坛,开始问鼎王权。昭德殿,文武百官朝列齐整,恭候新王。在偏殿,夫差着王袍、带王冠,冷峻寡言,心里却波澜起伏!这一刻,他等了二十多年,虽然中途历经诸多波折,好在,结局还算圆满。今日于他,自然是要欢喜的!婧云十分紧张,不停地围着他理衣带、整王冠,生怕有一处不妥,在大典上失了王者威仪!

叔雍从大殿急急赶来,平时里诸事不放眼里的他,显出难得的慎重,他急促地禀道:“大王,吉时将至,请大王移步大殿!”

当夫差步履稳健地走到宫门时,立于门槛外的先稹高举着马鞭,沙哑着问道:“夫差,君父之仇,你报了吗?”

今日乃登基大典,是举国庆贺的日子。先稹这一举动,十分扫兴!婧云杏目圆睁,怒瞪着他,正欲开口责备,被夫差制止!

“没有!”夫差心中一沉,酸楚地答道。先稹让到一侧,夫差方迈出殿门,徐徐走在阶石上。一早的激动,烟消云散,只剩下,一颗沉甸甸的心!

昭德大殿,百官见夫差到来,齐齐跪拜:“参见大王!”

“众卿免礼!”夫差朗声道。方才的不快,察不出一丝。叔雍一身银铠,佩夫差特赐的青影剑,威武地站立于右侧,冷静地目视殿中的诸人,警惕地观着他们的神色,以判断是否对新王不轨。

“寡人初掌王印,治国理政上,仍需仰仗诸卿,一应国事,望众卿多多出力!”夫差从容不迫。

“承蒙大王赏识,臣等荣幸之至!”

殿堂上,众臣谨言慎行,所着帽服,莫不依制礼法。惟独伍子胥,虽身着将服,但头上缠着白纱。在这百官皆贺的大殿里,尤其显得格格不入!刚刚被先稹刺了一针,又见伍子胥如此装束,夫差心中隐隐不快!但他并未显露出。而是接着说道:“今日寡人继位,有两件事要宣布!”

群臣不敢怠慢,仔细聆听。

“其一,先王正值盛年,却驾崩于征途,王陵尚未修建。今寡人归来,自然要让先王体面下葬。所以,修建陵墓一事,须得力之人方能办成,不知诸卿,谁愿领命?”夫差缓缓说道。

群臣鸦雀无声,新王刚刚登基,脾气秉性尚琢磨不清,他们不敢擅作陈言。

见众臣皆恭谨候立,夫差沉声道:“既然大家不出声,就由寡人指定一位,伯嚭听旨!”

“微臣在!”伯嚭慌忙出列。

“昔日曾听先王提及卿之才干,寡人今将修建王陵一事,交由你来办!”夫差下令道。

伯嚭受宠若惊,急忙道:“臣定竭尽所能,完成大王之愿!”

“好!”夫差对他的表态颇为满意。

“不知先王生前可有中意的陵址?”伯嚭小心询问道。

“先王生前极喜离宫,寡人以为,就以此为基,修筑王陵吧!”夫差道。

“微臣遵旨!”伯嚭道。

“去年王城附近的壮年大多参了军,修陵所需的民工,就由各地调抽吧!”夫差继续说道。

“是!”伯嚭心中打了个激灵,暗暗揣测新王之意图。

“寡人拟了一道王旨,即日起,修王陵所需之人员、财物由你来调配!”夫差示意叔雍将王旨交给伯嚭。

伯嚭捧着王旨,不敢大意。

“这第二件事,伍子胥将军!”

“老臣在!”伍子胥上前一步道。

“先王蒙难,越国罪孽深重,寡人立誓报杀父之仇!”夫差恨恨地道:“从今日起,望伍将军助寡人,强军富国,以雪槜李之耻!”

“臣定全力以赴!不报此仇,臣誓不除孝服!”伍子胥眼睛里冒出凌厉杀气,话语中透着绝决!伍子胥的这一番举动,夫差很感激,在他孤军奋战的时刻,能得这样忠烈又有谋识的老将拥护,予他今后的筹划是十分有利的!

濮央自朝鄞新王回府,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他揣度吴王夫差的脾气心性。原本他只要做好一个臣子本分,忠君廉洁、爱民勤政即可。但先王留下的那道遗旨,使他不得不谨行慎虑,早年夫人因生女难产而死,这些年来,与女儿南萱相依为命,父女俩感情十分深厚。一晃十七年,南萱已到待嫁之龄,上门提亲的媒人不在少数,都被他以年纪尚小婉言推辞,实在是因为,他不舍!不想让她在陌生的夫家,低眉顺眼地看婆家脸色过日子。他清楚,女儿不能一辈子留在娘家,迟早要嫁为人妻,也思想着,到她十八岁时,寻一家世、才学俱佳的少年公子与她婚配,却从未料想过,与王宫有任何的牵涉。

“爹!”一声甜甜的唤语,打断了濮央的沉思,此时,方觉杯中茶凉了,他放下茶杯,慈爱地看着女儿道:“怎么不在姨娘家多住些日子?夏日山野里的‘春兰苑’最清凉,你又与凌月玩得最好,从幼时起,每次爹派人接你,总得去个三两回才肯回府,怎的今日提前回来了?”

凌月是南萱的表姐,濮央妻子芙秋与妹妹蓉秋为双胞女,两人出世仅相差半个时辰,从小感情十分要好,濮央与妻子芙秋成亲,蓉秋亦嫁给了姑苏世家公子封泯。两年后,两家的孩子同年出生,又同为女儿,所不同的是,蓉秋的女儿凌月比南萱早出生一个月,且是早产,从小身体就很娇弱,一年四季,春、秋、冬倒也罢了,夏日却是禁受不住的,尤其酷热难捱的六月,暑热常使她晕劂。父亲封泯极疼长女,特地在姑苏郊野修置一处别菀,就为了让她顺心度过炎夏。

芙秋难产而死,蓉秋悲痛之余,便承起了照顾南萱的担子,对她视如己出,衣裳鞋帽皆备下两份。失去生母的南萱,在姨娘的精心照料下,方能享着母亲的那份疼爱。而南萱与凌月,亦如母亲幼时般,形影不离!

“哼!”南萱嘟着嘴不高兴。

“怎么?与凌月闹别扭了?”濮央询问道。

“唉,”南萱挨着爹爹坐下,叹气道:“文哲公子回来了,表姐哪还有心思同我玩呀?”

“哦,文公子到鲤村别菀了?”濮央微笑问道。

“可不嘛,他一来,表姐与他,恨不得时时刻刻粘腻一处,留在那儿,还有什么意思?”南萱嘴里抱怨着,脸上却带着微笑,从她眼神中,甚至还有些向往。

知女莫若父,女儿的心思,他哪里会不明白?濮央暗暗轻叹,女儿终究是长大了,再不是那个整日里围绕他、追着他玩闹的小女孩儿。

“凌月与文公子倒是门当户对。”濮央温言道。

“何只如此!他们俩呀,真真的跟掉进蜜里似的。”南萱撅嘴道。

“瞧你的神色,莫不是见他们恩爱,也想嫁人了?”濮央笑言问道。

“爹!”南萱撒娇道:“女儿一辈子陪着您!”

“这如何成?岂非耽误了你?”濮央缓缓道:“自打你十六岁始,年年有人上门提亲,一来爹舍不得,想留你在府中多住些时日。二来,你尚无此意,方才全将他们拒了回去。如今既然有了存嫁之心,爹就在那些年轻俊才中,选一位合心合意的公子,给你作夫婿,如何?”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南萱有些心慌,急急辩解道。

“哦?从小到大,你心里怎么想的,爹都很清楚,莫非爹老了,猜不准了?”濮央感叹道。

“爹……”南萱拉住父亲温厚的手娇嗔,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濮央见她一副小女儿娇态,道:“再让爹猜猜,是你遇到有喜欢的人了?莫害羞,爹爹不是外人。不如给爹讲讲,他是何方人士,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爹虽然不敢说阅人无数,但好歹长你一辈,识辩一个人品性好坏,还是有把握的。”

“都不是。”南萱望了望父亲,吞吞吐吐地说:“文哲公子到春兰苑提道,先王下了一道旨意,说是…….说是将女儿赐婚给新王,可是真的?”

“不错!”濮央沉声道。

“先王的旨意,不……不能违抗,对吗?”南萱怯怯地问。

“照常理,确实不能抗命!”濮央说道:“不过,当年夫慨叛乱,父亲千方百计才将书信呈报于先王。平息叛党后,先王特意给爹颁下一道王旨,即不管发生什么事,用它,便能保全性命。”

“就是咱府上日日供着香火的那个匣盒?”南萱问道。

“正是。”濮央疼爱地说:“若你心中有人,不愿嫁入王宫,别害怕,爹爹用它换取你的亲事。”

“女儿……女儿并无意中人!”南萱低下头羞涩道。

“方才瞧你神色,分明是有喜欢的人了?萱儿,这是王旨,非同儿戏,你可清楚?”濮央严肃道。

“女儿知道,先王的旨意轻易不能拿出,事关身家性命,女儿并未与父亲玩笑!”事关重大,南萱顾不得羞赧,直截了当道:“女儿,女儿愿意嫁入王宫!”

“什么?”濮央大吃一惊!

南萱轻轻道:“女儿喜欢新王!喜欢他,很久了!”声音轻柔,却能从中听出对夫差的爱慕。

“那年正月,女儿随父亲进王宫觐见,有幸瞻仰太子风采,女儿……女儿那时就喜欢上他了。可殿下已经有了勾吾夫人,看他们亲密的样子,也确是两情相悦,我便藏起了心思。一直到现在,并没有忘记他!”

濮央沉默不语,良久,感叹道:“爹自以为,从小了解你心意,却不想,还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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