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下雪喽!下雪喽!娘,你快来看——”
街上一个小孩从自家屋檐下探出头来,见漆黑夜空中飘下大片雪花,开心地拍手叫好。
他娘闻言匆匆过来,一看却是惊惑不已:“奇了怪了,都快到暖春了,怎么还下起这么大的雪?”
三月已是开春的季节,这场雪倒是历年罕见。飘飘洒洒,直到第二天清早才逐渐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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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晚娘一睁眼,自己正躺在一面高墙下,呈极不优雅的“大”字型。
微微一动,后脑勺疼得厉害,全身散架般让她痛呼出声。
“哎呦我的小祖宗,可算是找着您了!”
“您怎么在这儿躺着呢!府里正四处派人找您呢!”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嬷嬷打扮的人,稀里糊涂地拉到了一间屋子里坐下。
“快快,新娘子不要乱跑,莫误了吉时!新郎官马上就来了!”
“诶,把盖头戴好!殿下,奴婢先去复命了,您可好好坐着,莫再生逃跑的念头了!”
她气喘吁吁地嘱咐完,便关门出去了。
晚娘端坐着,揉揉摔疼的脑袋,缓慢地过滤着那人说的话。
新娘子?殿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对啊!
她……她不是被烧死了吗!怎么会好好地坐在这里,还穿着新嫁娘的衣服,顶着这么大的凤冠,到底是什么情况?!
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晚娘有些坐不住了,管他什么良辰吉时,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一把掀开盖头,忍着痛走到内室的一面铜镜前。
当晚娘看到镜子中的人时,眼里的惊诧逐渐放大。其实她早有预感,只是真正看到自己长了张陌生的脸时,还是不免心惊肉跳。
镜子中的女子不过豆蔻年华,双眼却自带一股傲然之气。长长的睫毛像蝴蝶般扑腾着,覆上那双皓然明眸,让人光看着那双眼都快被吸了魂去。
晚娘颤抖着双手,将镜子拿近细细端详。
她是十足的美人胚子,仔细看,右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为这双眼平添了一份柔媚之态。
红艳艳的喜服和金灿灿的凤冠穿戴在身上,显得格外招摇。她虽年纪尚轻,但艳丽中似乎不失妩媚,叫人看了流连忘返。
晚娘蹙眉,镜中女子也微微蹙起柳叶黛眉;她含泪,镜中女子同样双眸含水,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她摇头,镜中女子一样不可思议地摇着小脑袋。
她……居然复活了!
不,准确的说是附身到了她人的身体里,重生了!
来不及细想,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
“吱呀”一声响,就有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晚娘吓得浑身一颤,慌乱间连忙放下镜子,转身紧走几步,捡起盖头迅速戴上。随后端坐喜床正中,静待来人。
脚步杂乱,似有四五人进来,还端着什么东西。晚娘低头,见一双男人的皂靴站在不远处。
“请新郎官用秤秆掀开新娘子的盖头,从此吉祥富贵、称心如意——”喜娘站至一旁,喜笑颜开地高声宣唱。
没动静,喜娘又低声提醒:“厉少卿,请。”
说罢,靴子的主人方才往前踱了几步。
厉少卿?
是那位赫赫有名,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少卿吗?
关于他的传言,就算在京都城外,她亦略有耳闻。
因他爹是有名的贤臣,儿子上任后自然名声鹊起,能力出众,深得陛下器重。
这具身体嫁的竟是他?!
晚娘心下打鼓……
黄金如意杆一端伸入盖头一角,另一端握在指节分明的掌中,晚娘的心竟莫名跳得快了些。
这段时间格外漫长,耳边步摇轻晃,珠翠叮咚……
盖头被缓缓挑起,没了遮掩,光亮一下子扑进眼里。羽扇般的睫毛轻眨,晚娘缓缓抬头,眼前逐渐映出那人模样。
一身喜服,巍冠博带。
浓眉下目若朗星,如将浩瀚星辰尽收眼底。唇瓣厚薄适中,如今紧抿着,更显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正垂眼看她。
她也仰头盯着他瞧,四目相对,晚娘心头微怔。
“他便是这具身体的夫君吗?”晚娘暗忖。
此般相貌,说是人间谪仙也不为过。
从前以为清风徐来,明月皎洁,便是人间盛景。
现下才明白……
若见此人,清风明月又算得了什么?
见她盯着他看,厉承修把头一转,似透露出一丝不耐。
晚娘也觉察出来,以为是自己失态惊扰了他,忙低头不再看他。
二人又喝了合卺酒,一套繁琐礼仪过后,众人笑意盈盈地出去,喜娘道了句“愿殿下、少卿早生贵子”便关门离开。
屋子里瞬间归于平静。
两人无言。
喝了点酒,晚娘有些口渴,再加上凤冠累重,脖子有些受不住,想尽快取下来。偷偷看了眼,见厉承修坐在一旁没反应,便兀自站起来,打算先去倒点茶喝。
谁知迈下床榻时脚下一阵酸疼,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眼看着要往后跌去,却被那人牢牢抓住了手肘,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