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关卡的兵士们一听是这个道理,刚才验证“传”的时候,他们又证实了眼前这个年轻的贵公子确实是车骑将军张飞之子张绍,车骑将军在军中流传的威名可比什么鲁王的名头响亮多了,眼下见张绍这么说,尽皆拔出兵刃向王嗣围拢上来准备逮捕王嗣。
面对诬陷栽赃,王嗣沉着冷静,“锵”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持剑戒备,一面冷声对围上来的兵卒喝道:“犍为王承宗在此,不惧死者,前!”
汉代人刚健、豪爽,重气节孝义,轻生死,君子士大夫多崇文尚武,好击剑,谙骑射,高冠带剑游学千里。
面对王嗣武装拒捕,神情坚毅,没有丝毫胆怯,兵卒们一时气泄,围住王嗣却没人愿率先展开攻击。
王嗣见状,胆气更足,剑指张绍朗声质问:“方才张君唤我还一口一个‘王君’、‘王君’,甚是亲热,怎么转眼我在张君口中就成了荒野山人和不知名的蟊贼?”
露出我早有准备的微笑,王嗣抑扬顿挫道:“张君你不认识我,但我可认识你,张君你不才告诉我,你是车骑将军张益徳之子张绍么?到这么快就忘记了,年纪不大,记性却差,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就兴你坑我,我还不是能坑你,王嗣非常得意。
“放屁,乃翁什么时候告诉你我的身份了?”发现这个叫王嗣的好像没那么容易着自己的道,颇为难缠,张绍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呃,差点忘了告诉张君,刚才张君扬起手上的‘传’时,我已将‘传’上的内容全部记下了,不好意思,区区在下有过目不忘之能。”张绍愈怒,王嗣就越喜,“‘传’上的文字不是替君告诉我了么,其上文字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君乃车骑将军之子,不信我念给君听:
‘章武元年秋九月丁巳,车骑将军子男绍返自夷陵到至成都启信,从者五十余人,得其验、传则勿征。’”
冲张绍耀武扬威完,王嗣又反问守卫关卡兵卒:“诸位方才也勘验过张君的‘传’,和我所说的传文可有一字之误?”
刚才查阅了传文的识字兵卒回想了下,确认王嗣所言非虚:“你所说的和张公子‘传’上的内容确实完全相同。”
哼哼!
见张绍的伎俩被当场拆穿,王嗣又添了一把火,对兵卒们说道:“是这样,我之前和张君是友人,只不过闹了一点矛盾,所以张君想要设计稍稍惩治我一下,我说过我是鲁王宾客,不是什么坏人,更谈不上吴军的细作。张君的父亲是车骑将军,我的背后则是当今大汉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鲁王殿下,这二位都不是你们所能惹得起的,依我看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都是久在世俗摸爬滚打的了小半生的底层士卒们,当然是懂这些道理的,互相交换了计眼色,当即收兵刃归鞘,朝张绍和王嗣分别行礼,“二位都可以过关上路了,二位都是不俗的人物,你们事情小人们不敢参与,还是二位自己处理了断吧。”说罢,其中一个兵卒一招手。其他的兵卒们跟着他哗的一下散了,回去继续直岗站哨。
见计谋没有得逞,张绍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留下句狠话:“王嗣,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走!”张绍大喊一声准备带着仆役、家兵们离去。
“且慢!张君,在此之前你我两人素未谋面,君却如此对我,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嗣却没有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放过张绍,收剑归鞘,追着问道。
误会?
没有误会,我会莫名其妙的跳出来整治你?不提还好一提张绍就火大,再转过身,劈头盖脸对着王嗣就是一顿臭骂:“汝主鲁王庶出次子,出身卑贱,凭借小小微不足道的智谋,觊觎不该属于他的位置,图谋太子的地位,你们这些人甘做他手下的鹰犬,是助纣为虐,不可能长久!”
“若不是不想触犯律法,给家父惹来麻烦,乃翁早就一剑将你刺穿刺死在这里,哪还用跟你置喙!”张绍骂个不停一口气骂完,只觉压在胸口的大石头一下子消失了,出了口恶气。
面对张绍的诘问,王嗣脾气倒很好,也不恼,就是觉得有些好像这个张公子虽然有点冒失粗鲁无礼,但是看得出来心地还是好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是天子唯二的手足心腹之一车骑将军张飞。
若是殿下日后真能以蛟化龙,飞腾九天之上,那么车骑将军张飞的立场绝对不能持反对,如果不能赞成,那也最差也得是中立。
想到这里,王嗣笑道:“太子是储君没有错,但是储副者,天下之公器,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若失其宜,海内失望,非社稷之福。至于到底是嫡长合适,还是有功更符合当下的时局,自有陛下做论夺。”
“另外我纠正张君,鲁王殿下并非是在谋夺太子之位,他只是想在这汉室倾颓、天下三分的危难时刻,凭借他的些许智谋为国家出力,拯救危亡。”
王嗣见张绍愤怒的面色渐渐缓和,像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便接着有些欣喜的继续讲述:“并且鲁王也确确实实做了一些有益之事,例如宽慰安汉将军糜子仲,让糜子仲出奴客两千、金银货币支补军用;又比如鲁王殿下曾拜访诸葛丞相,请诸葛丞相去说动尚书令刘子初让刘子初写一封告诫令尊车骑将军不要暴躁行事,因为小过则动即鞭打士卒的劝诫书……”
“狗屁,你在撒谎……”感情上不愿承认王嗣所说的是事实,但理智告诉张绍王嗣说的恐怕才是真正的实情,不然王嗣怎么会清楚诸葛丞相、刘令君、还有他父亲张飞之间的故事详情呢。
知道关于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呢。
难道真的是鲁王刘永去见诸葛丞相,请诸葛丞相建议请尚书令刘巴写一封书信劝谏父亲张飞的?
这下轮到张绍惊愕愧疚不已了,若真是的话,那他还和费祎伙到一堆,可劲儿地谋划怎么打压鲁王,去除鲁王的权势地位。
现在看来,鲁王竟是他家的救命恩人。
大水冲了龙王庙。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知恩不报,非君子也!
可这段时间张绍所做的事不仅不是报恩,反而还是伤害鲁王,伤害救父亲性命的人,伤害张家满门的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