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柳氏回到寻香居里气的不行，想摔杯子的手停在半空想起了什么，生生止住。

“白氏的那笔嫁妆凑的怎么样了？”她狰狞着脸，斜眼看向一旁静默站着的黄嬷嬷问。

“夫人的所有存款加那几个铺子抵押下来的钱，不多不少正好十万两，已经送去白氏放嫁妆的库房了，但还是少些零头，只能拿些物事去当了才能凑齐。”

柳氏闻言咬咬牙点头，她是不论如何都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让李长今抓住把柄：“明日你就去拿些我少用的东西当了，再去点几个无用的下人拿去卖了就是。”

黄嬷嬷面色不变，只是垂头行了一礼：“诺。”

“等这风头过去，我是定不能再留那小贱人，早知有今日，就不该等到这岁数才下手。”柳氏阴狠道。

次日一早，李长眉不耐烦地在李府外的马车前来回踱步，她是被柳氏从被子里抓出来陪李长今去织坊的，原由柳氏并没有告诉她，李长眉只当这扰她清梦的错都赖李长今，等了一刻钟还不见那人出来，她此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见去催促的映画一个人走来，李长眉皱眉，语气不善问：“大姐姐还没出来吗？”

映画小心瞄了眼自家姑娘的神色，颤颤巍巍道：“奴婢去的时候大姑娘才刚起，已经在换衣打扮了。”

李长眉闻言大怒，直接扇了映画一巴掌，咒骂李长今的话却只能憋在心里，映画被她打的左脸红肿，委屈地捂着脸小声啜泣，李长眉愈发烦躁，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我要你何用！”

“是我来迟了，三妹妹莫要拿个小婢女出气啊。”李长今这才迟迟出来，走向马车，轻笑着道。

她打量了一眼李长眉，柳氏与生俱来的的那抹媚色倒是一点没有继承，长相最多算清秀，粉色的交领襦裙裙边绣着桃花，柳氏自然是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极好的。

“我收拾我的婢女，与大姐姐无关，可大姐姐确是让我等了好久。”李长眉见来人朴素的扮相，神色傲慢道。

李长今收起笑意，扬起下巴，用比她更傲慢的语气讥讽道：“我不过是身为李府嫡出的大小姐晚起了些，若是让庶出的三妹妹等的不悦，不来就是，是柳娘子昨晚去栖妗苑叫我今早与三妹妹去织坊，不是我求着三妹妹去织坊，三妹妹可搞清楚了！”

李长眉被她说懵了，李长今一直是个软性子，这些年她跋扈惯了，何时像今日被这般嘲弄，她气的浑身发颤：“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李长今闻言只是冷冷一笑：“你一个庶女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说完，她不再理会李长眉，与月牙一同上了马车。

李长眉心知自己定是要走这一遭的，柳氏既然把她拉起来就不会让她回去，就算再气却也只能安分的上了车，见月牙也在车上坐着，她正欲发火，却见李长今眸中一冷：“要去就上车闭嘴，若是不安分就滚下去。”

跋扈至极的样子。

李长眉只好憋着张发青的小脸委委屈屈地上了车，到底是年纪还小，跟她娘比还差好些道行，李长今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在她看来不过只是一个被惯坏的熊孩子罢了，只适合用来打打柳氏的脸。

樊织坊是元京城中最好的织坊，也是最贵的，只卖布匹，定做成衣，素来受王孙公子姑娘的喜爱。

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衣服一直是挑几个布样送去李府再让三个小姐选，李长今细细扫了眼店里的布置，其实与普通的织坊也没多大区别，都是用木架子一排一排挂着各式各样的绸缎料子。

她先是看中了一匹月牙白绣着梅花点缀的料子，正想唤店家过来，却听李长眉先开口指着她那匹布道：“掌柜的，她手里拿着的那匹本姑娘要了。”

李长今挑了挑眉，把那布递给面上带着歉意的掌柜，拿起一匹她不喜欢的紫红色料子，果然李长眉又出声再次夺“爱”。

她也不恼，转而又选了好几匹名贵却颜色艳俗的绸缎，全被李长眉买走，看着那人挑衅的模样，李长今心中好笑，这七八匹布怎么说也有个两千两银子了，不知道柳氏看到她这女儿如此作为会作何反应。

李长眉自然是颇为得意的，她并不知道如今寻香居是什么情形，以为还能像以前那般大手大脚的花钱，李长今是嫡女又如何？她就偏要抢了她喜欢的东西。

见李长今停手不再挑选，李长眉这才瞧了眼方才抢来的布，都是些艳俗老气的色儿，看向李长今的目光带着抹鄙夷，转头又看上了一匹淡粉色的料子，正想伸手摸摸，李长今却不客气了。

“掌柜的，把这店里所有淡粉色和月白色的绸缎都送到李府栖妗苑里去。”李长今淡淡开口道，末了还指着李长眉看上的那布补充一句：“包括那匹。”

樊织坊的掌柜傻眼了：“姑娘这是认真的？这两个颜色的料子可都是受欢迎的很，少说也得有个上万两银子了。”

“自然是认真的，还要请店里的裁缝为我和我的婢女做几件成衣，淡粉色的按我的婢女身形做，素白色的就按我的身形做就是。”

说完，李长今从兜里掏出五千两银票递给掌柜：“我现在身上只带了这么多，其余的你点清楚，问户部侍郎李家的管家要就是，就说……从先夫人的嫁妆里拿，都是大姑娘要的。”

月牙也有些无措的看着李长今，见她对着自己安抚一笑，心下感动，也没有多言，只乖乖的进了里间让裁缝为她量身形。

“你怕不是疯了吧！”李长眉不敢置信地瞪着李长今。

“我疯没疯左右也不关三妹妹的事，三妹妹今日也豪气的很，你买下的那几匹绸缎，想来柳娘子也定会喜欢的。”李长今对李长眉笑的眉眼弯弯，其实原主这些年有白家的暗中接济，手头上还藏着好些银子，只是她舍不得用罢了，就算那比嫁妆花完，她也是不会缺钱的。

好的商人从来都是用钱生钱，想来，她也应该去盘几个铺子了。

“你故意的？！”李长眉却是听出了话里的端倪，是了，李长今选的第一匹绸缎和方才要的可都是素色，何时见她穿过那些俗气的颜色。

“我故意什么？那些布不都是三妹妹要的吗？”李长今不在意的笑笑，她从头到尾可都没说要，只是随意摸摸瞧瞧就被李长眉抢着要了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李长眉，倒真不是一般的蠢，也不知道那柳氏是怎么教的。

走出樊织坊的时候，李长眉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想来是受不了这挫败赶着回府，李长今却不想回去，带着月牙租了另外一辆马车走了。

“姑娘，我们去城南那边作甚？”月牙坐在车里好奇问她。

“去见一个人，你瞧着就好，不必多问。”李长今也不答，只是闭眼养神，按原著里所写，李洪的第三个妾，他偷偷养在城南一所小院的外室沈清，如今该有八个月的肚子了吧？

依着书中写到把沈清抬进府的位置，李长今站在院外轻轻扣了扣门，门内传来脚步声，一个大着肚子的清秀妇人打开门问：“您找谁呀？”

“姑娘可认识沈清沈姑娘？”李长今面容温和道。

“我就是沈清，但我已经嫁人了，不是什么姑娘。”沈清愣了愣答道。

“那沈姑娘可知自己嫁的是谁？”李长今面色不变，对她莞尔道。

沈清皱眉，有些不悦：“我嫁的是何人我自然心里清楚。”

李长今也不恼：“我知沈姑娘无奈出身落魄世家，高风亮节，心肠是个好的，想来沈姑娘可能是被人给耍了，我也不愿沈姑娘大着个肚子被蒙在鼓里，沈姑娘尚且年轻，本是与我称姐妹都不过，如今我却要叫沈姑娘一声沈娘子，沈姑娘也清楚吗？”

沈清闻言又愣了愣：“您……这是何意啊？”

李长今看向她的神情带了三分怜悯，默了半晌似是叹息道：“沈姑娘肚子里孩儿该是叫我一声大姐姐的。”

没等沈清再开口，她往院子里张望了下：“我可以进去说吗？”

沈清往旁挪了挪：“请。”

李长今和月牙进了小院，自顾自的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院中有花有树有小池塘，真有几分像寻常人家家里的宅院，只是李长今清楚，这不过是一个李洪放在外面的温柔乡。

“还请姑娘莫要耍我，我……自然是信我夫君的。”沈清小脸有些苍白道。

原著里有这位沈夫人的个人番外，其中她的心路描写极为细致，在被抬进李府之前，她一直是困惑的，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被李洪骗的团团转的可怜人。

“沈姑娘就不疑惑吗，为什么沈姑娘的夫君常常不见踪影，也不说他到底是去了哪。”

沈清有些惊异李长今知道那么多事，李长今也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淡淡道：“我父亲养在外面的外室，来之前我自然调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