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是妾氏进门,过场简单的很,只用了台小轿从李府的侧门抬了进来,穿的也不是婚服,而是绣着牡丹的紫红色襦裙。
其他的习俗也因为是孕妇的关系都免了,柳氏和李长眉连面都没露,只有李长今和李长慈在玉微居外看着她被抬进门。
早就预料到的场面,李长今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李长慈却显得有些拘谨,她挽着李长今的手臂轻声道:“也不知道这沈娘子何许人也,爹爹居然背着柳娘子养外室,真是……”
李长今闻言不甚在意地悠悠开口:“柳娘子用色相栓住的男人,自然也会被其他女人的色相吸引走,一张看了十多年的老脸,怎么能跟年轻又新鲜的沈娘子比。”
“姐姐不觉得有点膈应吗?”
“膈应什么?左右不过一个妾罢了。”
李长慈应了一声不再言语,因为身穿一袭暗红袍子的李洪领着沈清的轿子到了,两姊妹见来人行了一礼:“恭贺父亲。”
李洪满面春风地朝他们摆了摆手,转身将大着肚子的年轻妇人牵着出了轿门。
沈清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悦,李洪只当她还在为自己骗了她一事闹脾气,见她看向李长今的方向,李洪柔声道:“这是我的大女儿长今和二女儿长慈,往后在府中有何不便之处都可以找她们。”
沈清点了点头,眼圈隐隐泛红:“今姐儿,慈姐儿。”
“沈娘子辛苦,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李长今笑着走上前牵她的手,李长慈也瞧出沈清面色不似寻常,屈膝行了一礼。
李洪扫了一圈四周也不见柳氏和李长眉,皱眉有些不满,但也没多计较,依柳氏的性子来了也极有可能给他添乱,不来也罢。
“外面风大,今儿和慈儿就先回自己院子吧,晚上再摆一桌好菜慢慢熟悉。”李洪朗声道。
他这话出口二人也不便再留,双双回了自己的院子。
“二妹妹可瞧见了?”并排走在李府的小花园里,李长今漫不经心问。
李长慈愣了愣:“沈娘子并不想嫁给父亲?”
李长今点了点头,李洪或许以为沈清只是不高兴,毕竟他知道沈清当初是心悦他的,而不知情的人只能以为沈清本身是不愿意嫁给李洪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二妹妹想来也是知道的,这段时间我会想法子保住沈娘子肚子里的孩子,让她为我们所用,只是我不在的时候……”
“我明白的,姐姐放心。”李长慈会意,春狩就在六日以后,到那时李洪和李长今都不在府,正是柳氏害沈清的大好时机。
只要沈清配合,想要保她就不难,看她方才的神色,李长今嘴角微杨。
午后,李长今独自一人带了那大篮子去了被她盘下的那家花满楼。
她进去时打量了一圈,陈设布置皆与一般的青楼无二,就是一个台子下几张散桌,四周还围了圈大一点的桌子,二楼是卧房,楼中只有两个清扫的伙计,见李长今也是一愣,放下手中的事儿正想赶人,又立即想起来这青楼前日被一个姑娘买下了,想来就是她了。
“姑娘可是花满楼的新掌柜,李姑娘?”一个伙计搓了搓手,斟酌开口。
李长今看了他一眼:“劳烦帮我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叫来吧。”
那两个伙计对视了一眼,应了声诺,就匆忙跑向了花满楼的后院,李长今被晾在那皱了皱眉,心觉规矩实在是一般。
虽说规矩一般,但效率倒还凑活,只一炷香的功夫楼中已经聚齐了人,李长今稍稍缓和了些,扫了一圈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姿色都还凑合,只是着装都花花绿绿的,实在是晃眼睛。
“我叫李长今,是这里的新掌柜。”
李长今拿出了她前世在公司开大会的腔调道:“从今日起,花满楼改名长锦坊,青楼生意改成赌坊生意,我不强留各位,想走的可以收拾收拾打包走人,留下的姑娘必须熟知各种赌法和号声,干杂活的每月三两银子,号声的姑娘每月保底七两银子,每两人一桌,按桌计算收成,一桌每赚三十两银子就再每人加二两赏银,若是会些什么才艺也可以拿出来助兴,花妈妈帮我计算次数,每助兴五次再加一两,助兴的每日只有四个席位,每桌开什么赌局全凭自己,这楼中的装潢我也会另外找人修整一番,不用再陪喝陪睡,寻衅滋事或出言不逊的客人直接哄走,若发现有谁贪污,揭发者得十两,贪污者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我这有一种自创的赌法可以教你们,想走的可以去收拾了。”
她这一席话听的众人目瞪口呆,这工钱比元京城中最大的青楼还丰厚,一时间竟没有人提出要走,有钱能使鬼推磨,李长今满意的看着这一切,掀开她带来的那个大篮子,里面竟是半篮子的银子和一个巨大的木盒,看得众人眼都直了。
“如各位所见,本姑娘很有钱,想要找更能干更漂亮的人也是轻而易举,只是我懒,若是谁做的不好,只两次就可以直接走人了。”说完,她拿起了木盒随意地甩到了一旁的桌上,又把那篮子盖住。
“这半个月我会叫人来重新修整,也会去寻几个赌坊的伙计来教姑娘们号声,半个月后我若再看到这些颜色怪异的衣裙也是不会留人的,性子内敛的姑娘统一素面蓝衣,开放的姑娘统一红衣,你们自行结伴,落了单的也不用留了,确定要留的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要留的姑娘和花妈妈留下就是。”
不出所料的,下人们全都窃窃私语地各自散开了,姑娘倒是一个没走,全都一言不发地眼巴巴看着李长今,花满楼的老鸨花妈妈欲言又止地开口:“这……掌柜的是认真的吗?”
李长今挑了挑眉:“我这样子像是在与花妈妈说笑?”
“自然是……不像的。”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开赌坊,也要把赌坊代掌柜的架子拿出来,半个月的时间,花妈妈好好捯饬吧,每个月月例十五两,若是生意好会再加成。”李长今淡淡道。
“诺。”花妈妈无奈应声,青楼改成赌坊本就够惊骇了,姑娘号声,还有助兴的和新的赌法,新的东西能否被世人接受都是未知,还是个刚及笄的官家姑娘的主意,实在是匪夷所思。
李长今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神情,她往姑娘里看去,艰难地选出了个年幼的小姑娘,看起来跟月牙差不多大,却是唯一一个着装稍淡的。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她问。
那小姑娘有些惶恐地仰头看她:“回掌柜的,奴家念娇,已经十五岁了。”
李长今点了点头又道:“这赌法我仔细教你一人,再由你仔细传授给其他想学的姑娘,可好?”
念娇更加惶恐地抖了抖:“奴家愚笨,怕难堪重任,辜负了掌柜的。”
“无妨,若是我亲自教你还学不会,那我怕是再难用你了。”李长今清淡开口,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想花那么多银子留无能之人。
念娇闻言咬了咬唇瓣,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求求掌柜的不要赶我走,奴家……奴家愿意一试。”
李长今伸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你若学的好,就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努力,若是学不好,一会儿就收拾东西离开。”
“……诺。”念娇忙抹掉眼眶上挂着的晶莹,她不敢让李长今再失望。
其他人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有些姑娘看李长今的神情多了几分敬畏,可更多的人只觉得恐惧,恐惧一个少女有如此逼人的果决和气魄,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她下一秒还能做些什么,但即便再恐惧也没人提出离开,只因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份恐惧背后的诱惑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