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雒阳城里的变故,高顺定下心来做离任的准备。
高密蒙学是他亲手创立,又有大金主糜竺供应钱财,自然不会窘迫,肯定要交于便宜师傅郑玄掌管。郑玄抽不开身,派来得意门生国渊来担任第二任蒙学山长。
张俭已经年老不便远行,便留在东注山巅和年轻学子为伴;王烈见高顺在编撰《大汉字典》,也要加入其中,于是拖家带口追随高顺。
张逸、刘琰和小师弟郑益等人,自然留在蒙学中读经。太史慈虽然年少,却已经身材高大颇有些勇力了。他得高顺资助家境已然改观,寡母生活无忧,也定下决心追随高顺游历一番。
管宁、邴原、许慈、程秉、郗虑和刘熙等参与编撰《大汉字典》的一干青年俊杰,自然要追随高顺完成大业。他们把大儒郑玄的藏书都抄录一份,装满了整整二十辆大车,早就准备好远行的行囊。
王脩、孙邵、是仪和孙乾四人,出乎高顺意料之外,都要跟随高顺一道西行南下,到荆州南阳历练一番。樊阿和另外四名学医的少年,是高顺的弟子,自然会一路相随。
就连已是高密县吏的武安国,也率领族人追随高顺离开。这还真是应了郑玄那句话,“德厚公的恩德我青州人必将厚报!”由此看来,青州人还是讲义气的。
青州人讲义气,高顺也不能装怂啊!他把呼厨泉送来的五十匹良马送给高密蒙学,留给蒙学的学子练习骑射的本领。
十一月二十三日,天气格外的好。寒风萧萧,潍水却已被冰封。
高顺率领两千来人,浩浩荡荡的驰出高密县域。沿途之上,路旁尽是四肢伏地的黔首农人。他们一边给高顺叩头,一边口中祷告:“昊天上帝开开恩吧!降下仙旨把高令君永远留在高密县!”
可是,昊天上帝不理睬凡夫俗子,终究没降下仙旨来。高顺还是走了,没带走青州的一丝钱财,却留下了一座开放式的高密蒙学。除此之外,高顺还留给高密人一个理念:你只要遵纪守法,众生皆平等,众生皆有受教育的机会。
有人哀伤,就有人高兴。当高顺离开之后,躲在深山中的管亥,目露精光的狞笑:“桀桀!任凭你高血虎怎么嚣张,还是敌不过大贤良师的一根手指头!”
……
十二初五,天色阴沉,寒风呼啸,高顺等人来到雒阳城外的河水之畔。
在这里,又要举行一次告别仪式。追随高顺而来青州人的家眷,自然要启程北上并州太原郡。因为通知及时,沛国人甘茂和汝南人陈滂,早就率领将要轮换的二百血虎先登骑卒,候在小平津渡口。
一番忙碌,待众家眷渡河后,高顺的麾下又变成了六百来人。好在高顺在雒阳城里房屋众多,暂时住下这些人不在话下。
如今的高顺,已经不用亲力亲为了,只要发号施令,自然有部曲门客来操办具体事务。即便是这样,安顿好这些部曲、学子和门客,也用去了大半日的时间。
掌灯时分,三里巷的高家住宅内,自然又是一场丰盛的夜宴。与宴者,有前来道贺的京师名士,有孔融、王朗、臧洪、臧旻等一般熟客,也有袁术、杨彪等一帮不太熟的名士官吏;高顺的门生、门客等,自然在座。
酒至半酣,已经喝醉的孔融行至正堂中央,边狂舞边吟唱:“庆幸乎,蔡伯喈,徙朔方,罪名除;呜呼哉,阳方正,功未成,志未酬…”他一边吟唱一边流泪,情至深处,竟然只是呜咽了。
见此,高顺很是不解。陪坐他身侧的钟繇低声轻语:“蔡伯喈被赦免了,可以返乡;卫尉阳球欲杀阉寺未果,和司徒刘郃、永乐少府陈球、步兵校尉刘纳等人一起被下狱处死!”
闻听此言后,高顺侧过脸去,看了看身侧的荀攸和戏忠两人,心中叹道:“政治谋略和军事谋略一样重要!戏忠和荀攸两人,一定要笼络在袖中!”
在高顺暗叹的同时,少年太史慈、王修、孙邵、是仪、孙乾……等等,这一帮被高顺从青州带出来的青年俊杰,也被今晚的夜宴惊呆了。平常只能耳闻中的大人物,今晚居然和他们一起饮酒作赋,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
“丈夫当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阶!”年仅十四岁的太史慈,心中暗暗滋生一道誓言。他目光炙热的看向高顺,发誓要以高顺为榜样。
高顺也确实有点别具一格。今晚的夜宴,他仍然用井水代酒,和在场的一干高士干杯。众人也习惯了高顺的倔强,不再勉强他饮酒,只要他舍得拿出价格昂贵的汾酒待客就行。
一别就是一年,高顺等人自然狂欢至深夜。
翌日清晨,负责雒阳暗部的娄圭,匆匆走入高顺的书房。他神色紧张的说:“主公!雒阳城北的七雀里发生一件怪事,一位妇人诞下两头四臂的小儿!城门校尉的兵卒已经封锁了七雀里。”
“如此看来,我等前去一观的机会都没有了?”陪坐在书房里的荀彧,面带忧色的问。娄圭微微点头,证实此事,顺势在书房内跪坐下来。
书房里,墙壁上点着数支高氏香烛,光线明亮。房间四角,香炉中燃着高家庄园出产的艾草宁神香。
荀彧、荀攸、钟繇、娄圭、戏忠和胡昭等六人,都跪坐在高顺的身旁。他们的脸上都有一丝愁容,显然被“妇人诞下两头四臂小儿”的事情惊呆了。
人有双头和天有双日一般,暗喻着大汉帝国会出现双主!他们如此担忧,肯定是想起了一句流传数百年的谶语:“代汉者,当涂高也!”这句谶语,暗示着大汉的灭亡,暗示着战乱,六位智者当然有点恐慌了。
“这件事绝对是太平道设下的阴谋!不知从哪儿找到这么畸形婴儿,故意送到京师来引起世人恐慌!”高顺看了看前面的六位智者,缓缓说道。
“代汉者,当涂高也!”钟繇看着高顺,却低吟了一遍谶语。于是乎,其他几人都跟着低吟了一遍。
他们当中,唯有娄圭一人高声念道:“代汉者,当涂高也!”说话间,他双眸中精光闪烁,目不转睛的盯着高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