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竹清的话并没有说完,但马红俊在察觉到朱竹清的抗拒后,也很有眼力见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捧着散发着幽幽药香的白瓷罐欲言又止。
孔晚青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询问朱竹清:“你如今对戴沐白究竟持什么态度?”
朱竹清摇头,神色十分复杂:“我也不知道。”
“或者我换一个问题,此人或杀或留,皆由你一念而定。”孔晚青挑起眉梢,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杯子里的茶有些凉,要不要倒掉一样。
朱竹清却忽然愣在原地:“……杀?”
“嗯。”孔晚青微微颔首,幽黑的眼瞳中澄澈无比,显然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
——他也从没有和朱竹清开过玩笑。
“可,可是……”朱竹清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孔晚青:“可是他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为何要杀他?仅仅因为与我们一言不合?”
孔晚青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反问道:“有何不可?”
这张朱竹清无比熟悉的俊美面容之上分明带着笑容,却总是令她感到遍体生寒。
忽然之间,朱竹清的脑子里恍然浮现出“冷血”这个词。
她以前从书上看来时并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到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冷血,大抵就是孔晚青此时的模样吧。
见朱竹清沉默,孔晚青勾起嘴角继续说:“那戴沐白左右不过是个无足轻重之人,他是生是死于我而言都并不重要。”
朱竹清什么话都没说。
或者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孔晚青的话。
但她内心里就是觉得这样随意害人性命是不对的,不管是谁都不能随意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包括她自己。
——当然,她也并不是善心泛滥。
若是已经确定戴沐白是敌人,那她还是明白“对敌人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的,孔晚青要杀他,她百分百赞同。
可这戴沐白不仅不是敌人,未来甚至还极有可能是她的同学。
所以她下不去手。
但她同样也会不会反对孔晚青做出的任何决定。
于是,她只好坐在椅子上低头沉默着。
朱竹清不说话,孔晚青也不再多说什么,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默默平复着体内因战意不断沸腾的血脉。
一时间,整间屋子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
“嘶——”马红俊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却忘记了自己头上尚且有一道伤口的事,顿时疼得把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孔晚青气息一顿,睁开眼看着马红俊,幽黑眼眸中蕴着一丝询问。
“呃……师父,其实我觉得竹清也没有说错啊。”马红俊将狰狞的表情一点点压制住以后,才开口弱弱地说:“……虽然我也觉得那小子确实是欠揍了点,但……
但是赵老师不是说过他也是新招进来的学员了吗?
既然如此,那他以后就是我们的同学了嘛,不至于因为一点冲突就……要杀了他吧?”
“你是因他而伤,且他对你生了杀意。”孔晚青忽然垂下眼帘:“即便如此,你也觉得他不该杀?”
原来……师父是因为我,才对那欠揍的小子动了杀心?
嘿嘿……
马红俊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暖意,抑制不住的开心让他情不自禁的咧开嘴:“和人打架嘛,有输有赢很正常,这次技不如人吃了亏,我下次修炼有成了去打回来就是。
再说了,我是谁啊,我会这么轻易就被一个魂力还没我高的家伙干掉吗?太小看我了吧!”
孔晚青抬起眼皮看着马红俊,似乎是对他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感到惊讶,竟一时没有搭话。
“就是……”马红俊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这次倒是记得避开自己头上的伤口,不去触碰了:“嘿嘿,对了师父,你都教竹清了一套轻身之法,我也想要一个,你看……”
“轻身功法么?”孔晚青看了马红俊许久,忽然弯眸笑了一下:“好。”
“不过嘛,我也知道的,是我的属性和师父的属性相克,所以……嗯?等等!”马红俊刚说完就想到了朱竹清所说的属性相克一说,立刻改口。
结果改口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孔晚青竟然没有拒绝,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师父你、你同意了?”
“嗯。”孔晚青颔首:“轻身功法而已,本来就该教你的,只是你我五行相克,我尚未将功法推衍完毕。
不过若是你确实忍耐不得,非要立刻学去的话,我也可以先教你第一阶段的口诀与修炼之法。”
“等得等得!”马红俊嘿嘿的笑起来:““嘿嘿,”师父你慢慢推衍,你觉得什么时候教我更好就什么时候教吧!”
孔晚青看了一眼保持着先前那个姿势一直没有变化的朱竹清,转过头看着马红俊:“你且你疗伤吧,我出去一趟。”
“出去?难道师父你还是打算要杀了那个什么戴沐白啊?”马红俊一惊,下意识的说:“可现在那小子在医务室,弗兰德院长和赵老师两个魂圣又都在他跟前守着呢,恐怕不好动手吧?”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的朱竹清此时也清醒了过来,紧张的看着孔晚青。
但他们谁都没有阻止孔晚青的意思。
——就算他此去是为了杀死戴沐白。
孔晚青推门的手一顿,淡淡的说:“对我而言他、亦或者他们都不过是区区蝼蚁罢了。
既然你们都觉得他命不该绝,我又何必费这个神?你们自己解决便可。”
说完,孔晚青推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宿舍。
……
宿舍之中,马红俊和朱竹清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摸不清孔晚青的想法。
“师父他……”马红俊看着孔晚青离去的方向,回想起先前他离去时所说的那句话,隐约从里面品出了几分异样的情绪来,福至心灵的问朱竹清:“是不是被我们惹生气了?”
“也许……”朱竹清想了想,垂下眼眸的同时头上的猫耳也跟着耷拉了下来:“是我刚才的回答他并不满意。
可是我还是觉得戴沐白不该杀,至少不能这么草率的动手。”
“为什么不该杀?”马红俊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染血的外套,反问道:“他可是对我动了杀意的,难道就因为他是你认识的人,所以觉得他不该死。
难道我就该死?”
朱竹清愣了一下:“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马红俊撇了一下嘴:“要不然刚才我就不会帮你劝师父了。”
“谢谢。”朱竹清抿唇:“不过戴沐白还是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在我们手中。”
马红俊歪过头,脑袋上冒出来一个问号:“为什么?难道……这戴沐白还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或者有什么超级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