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一名中年男子大步上前禀报:“大人,里里外外皆以查过,除了几根头发丝同一把匕首以外,属下暂未发现任何线索。”
这名男子奚青山认识,是跟随爹爹许多年的心腹,亦是暗影卫的头头,奚青山常唤他“夜大伯。”
实际人家有一个炫酷的名儿,换做“夜行”。
听完此话,奚青山不免腹诽,夜大伯是打手兼杀手,武功虽臻于化境,但术业有专攻,并不适合查案嘛。
奚青山亦知道,夜大伯哪里是来查案,不过是娘亲要来瞧热闹,爹爹派夜大伯跟着保护娘亲罢了。
除爹爹之外,夜大伯不从任何人命令。而能让爹爹轻易派出夜大伯保护的,世上只有娘亲了。
奚夫人闻言,微微颔首,招了几名小兵过来,吩咐道:“留下十人看守素衣庵,其余人继续搜查,切记需细心,不可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小兵抱拳:“是。”
“将人抬回衙门。”
奚夫人吩咐完,转头看去,哪里还有奚青山的影子。
奚青山飞快回到老柳树下,一眼便见恒寂淡着表情立在原地,而身边竟有一名面容清秀的妙龄少女泛红着脸与她搭话。
以恒寂的性子,姑娘这是这是自讨没趣。
奚青山眼珠一转,偷偷绕一圈,提着脚小心翼翼行至老柳树身后,偷听两人说话。
刚探出脑袋,只听恒寂不悦道:“说完了,离我远点。”
浓到刺鼻的香粉味令他不适。
少女的脸色蓦然涨红,错愕盯着眉目漂亮又淡漠的男人,似是没听懂他方才说的话。
恒寂见她不动,自己往左移了几步,拉开与少女的距离。
许是不曾想到如此俊美的男人却能吐出如此不中听的话,少女咬住下唇,眼神奇怪地看着恒寂。
恒寂对这些莫名其妙上前搭话的女子向来无几分耐心,蹙眉:“还有事?”
眼见女子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奚青山捂住嘴,却还是漏出几声笑。
两道目光转落在她身上,大大咧咧走出来,安抚道:“姑娘莫气,我大哥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若有得罪,还望姑娘莫要计较。”
少女大为难堪,捏着手帕转身跑走。
奚青山知道笑话别人虽然很不道德,心里却着实欣慰。
若是寂寂对所有女子皆如此,那么就会娶不到妻子了。
想来想去,幸好自个儿脸皮厚,不怕吼不怕打,同他天生一对。
见男人脸色沉沉,她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问:“寂寂,你可是嫌此地太吵,不开心了?”
“并未。”
正要拂开她的手解马绳,奚青山却突然伸手将两人位置转换,伸手环住他的腰,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又想被打了?”伸手揪揪小少女的耳朵。
他发现自答应对她和气一些后,臭丫头越发得寸进尺。
果真惯不得。
怀里人压低声道:“寂寂莫生气,我是有苦衷的。”
“少废话,给我起开。”去掰她的手。
奚青山歪头往人群里瞧一眼,见奚夫人骑马离开,方才松了口气。
两人策马回城,奚青山叽里呱啦所见所闻所想皆告诉他,后怕道:“这些贼人真真儿可怕,忒恶毒了。寂寂,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不知。”
“你那么聪明,想想呗!”
“懒得想。你若真想知,等官府消息。”
“万一官府也查不出来呢?”
“你自己去查。”
“啊,为何要我去。”
“不是你想知道是何人所为?”
“想是想……可我哪有那么聪明嘛——”话锋一转,她道,“不如咱俩一起查案,早日助官府缉拿归案,为民除害,如何?”
“同我有何关系,不去。”
“可你是皇……”说到此处奚青山立即住嘴。
她已知恒寂的身世,“皇子”这个词在别人听来甚是高贵,可到恒寂这里,只会变成刺进他心里的针。
她笑笑:“没关系,不去就不去嘛,你开心便是我开心。”
一眨眼,夕阳隐在重重远山之后,浓浓夜色淹没最后一缕霞光。
奚青山烙烧饼似的在榻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今日那被人捅出肠子的尼姑,娇躯一颤。
愈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闭上眼,画面感愈是强烈。
许是自己吓自己,脑海里想象的尼姑突然睁开眼,阴笑着看她。
她便是这样一种人,瞧热闹时瞧得欢,待兴头一过,变成胆小鼠了。
夜风自半敞的轩窗里钻进屋里,吹灭了盈盈烛光,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奚青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一手揪着枕头,连鞋也来不及穿鬼追似的奔出门去。
来到恒寂的院子,悄悄推门而入,屋内幽暗,无人影。
奚青山顾不得这么多,将枕头扔上床,跳进被窝里缩成一团,躲在角落。
不多时,恒寂执了一壶酒进屋来。他今夜沐浴完,口渴欲饮茶,茶壶里一滴茶水也无,便披上外衣去厨房找了一壶酒。
他平日鲜少饮酒。酒使人迷醉,而他喜欢清醒的感觉。
仰头灌上几口,放下酒壶脱衣上榻。
因夏夜炎热,他便光着上身躺在榻上,闭眼欲寝。
不多时,只闻床角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乎被清列酒气掩盖的丝丝浅淡桂子香飘进鼻腔。
屋内一片黑暗,有人拉了锦被给他盖上,小少女轻甜的声音响起:“寂寂,你喝酒了。”
心中微,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勇气可嘉。”
“什么?”她问。
软软的脸蛋儿贴着他的臂膀。
男人既气愤又觉好笑,翻身而上,大掌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语气听不出是恼怒还是逗弄,清列酒气喷洒在少女的脸上:“我是个男人。”
奚青山只觉腰间一痒,不适扭腰,试图摆脱他温厚的大掌,点头:“我知道。”
她这一扭,加上酒的作用,惹得恒寂颇有些躁动,低斥:“别乱动!”
左手食指挑起她的下颌,他道:“你三番两次送上门来,此次还爬了我的床,作为男人,若我不做些事,岂不是辜负了你的良苦用意。”
经过上次下药之事,奚青山早已摸透他的性子,口是心非的正人君子。
掰开他的手,颇为自信道:“我信寂寂不是那样的人,故才敢来。”
拉他躺下,起身替他人细细掖好被角,自顾自聊起天来:“今日我看见了极其血腥的一面,一个人睡难免有些害怕。但有寂寂在,我便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