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大人将茶盏置于桌面上,笑着道:“若晋兄不嫌弃,可认做义女。”
两人不过说笑罢了。
奚青山规规矩矩坐在奚蕴锦身旁,坐姿端正,不言一语。
她不喜在陌生长辈面前说话,言多必失。但若是在同龄人面前,怎么舒服怎么来。
听大人闲聊之际,余光瞥见那白衣公子站起身作了一揖,说有礼要送,便有几名外仆抬着一个朱色的箱子进屋来。
奚青山悄悄伸长脖子去看,险些被箱子里价值不菲的宝物晃花了眼,摇摇头,缩回脖子。
宝物虽好,但她不缺。
坐得累了,背靠椅背,双手搭在扶手上,百无聊盯着白衣公子送礼。
他送爹爹的是一个琥珀枕头,说不上多贵重,却有着缓解压力,促进睡眠的作用。
爹爹身为一州之老大,事务繁忙,日理万机,着实需要一个好睡眠补充身体能量。毕竟老人经不住折腾呀!奚青山如是想。
他送娘亲的是五颗南海珍珠及一张方子,碾做粉末并方子上的方法,可养颜美容,保持肌肤细腻光滑。
娘亲也最爱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奚青山如是想。
他送兄长的是自打铁匠墨竹先生那处求来的一把玄铁重剑,奚青山也不懂,只听他们说墨竹先生是个有名的大人物……
再如何有名,好像同自己也无甚关系。她如是想。
接下来便到姐妹二人了。见到白衣公子送给阿姐的礼物时,奚青山愣着打量一番,颇为惊讶。
送的是一张琴。琴身黑为色,隐隐之中仿若泛着幽幽绿光,好似绿色藤蔓缠绕古树。琴弦则以蚕丝制成。
刚要开口,只听阿姐道:“敢问公子,这琴……莫非是绿绮?”语气微妙。
白衣公子浅笑,微微颔首:“正是。在下曾有幸听闻奚兄道长妹精通琴技,用琴甚是讲究,便想着赠予姑娘作见面礼。”
奚蕴锦微微低头,眼波微漾,福了福身道:“此物极为贵重,常人不可得。小女子无功无禄,万万受不得。”
奚青山在书本上也算有些见识。相传汉朝才子司马相如曾得一把音色绝妙的“绿绮”琴,十分喜爱,后世列为四大名琴之一。据说早已失传,不曾想竟在白衣公子此处?
她欲探个真假,装作好奇走到檀木桌边,俯下身四处瞧,果真瞧着琴上刻有铭文“桐梓合精”。
阿姐定是极欢喜这把琴的。
“在下喜笛,不及姑娘懂琴。这好琴自然是要配懂它的人,若不然便是浪费了。姑娘若在推脱,它可该纳闷了。”
最后,奚蕴锦到底还是收下了。奚青山眼力好,清楚瞧见阿姐耳尖微红。
“二姑娘,这是给你的。”极其好看的一双手上放着一个雕花檀木盒。
因被奚蕴锦的礼物惊艳到了,奚青山反倒对自己的礼物并未有太多期许。
她现在除了恒寂,无甚特别想要的礼物。更何况这些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谢过白月光公子。”她接过盒子并未打开,准备回去后放进箱底压着。
“二姑娘不打开看看?”不曾想他来了这么一句。
奚青山立刻从善如流点头,打开箱惬的一瞬间,微阖了眼。
这玩意有点晃人啊。
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放手里恰好能握住。
“这是何宝珠,我未见过。”她道。
白衣公子微笑解释:“此珠名唤‘沧月’,取自沧海月明。这宝珠一开,胜似皎月出云,照耀青山万朵。”
宝珠隐隐泛着光,还能映出人的影子,十分清晰。
伸手摸摸,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夏日可解暑,冬日可取暖,夜里可做灯。听闻二姑娘喜爱新奇事物,不知可满意这沧月珠?”
奚青山心中智灯一亮,重重点头:“甚喜,多谢白月光公子。”
白衣公子闻此称呼似是疑惑了一下,温润且深邃的眼眸盯着她,好似潺潺春水,一圈一圈漾开。
奚青山直直与她对视,心想:好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我与你兄长不过一般大的年纪,若是二姑娘不嫌弃,不妨唤我一声哥哥。”
奚青山并非扭捏的姑娘,当即答应:“敢问哥哥何名?”
“单名一个辞,字长渊。”
“晋辞哥哥,我叫青山儿,江湖人称青老二,幸会。”学着江湖人士抱拳。
晋辞笑了。
笑得温柔,笑得迷人,恰似朗月破云而出,耀下一瀑银白清晖,笼罩青山万座,白了头。
“久闻青山姑娘大名,幸识。”拱手作揖,认真回应。
奚青山是个自来熟,不过相识片刻,便要同晋辞谈天谈地,幸好奚大人及时阻止,让奚蕴锦带着她回居处去歇着。
走在回屋的路上,奚青山突然顿住,盯着奚蕴锦看。
奚蕴锦转身,美目半含疑惑,问:“怎的了?”
奚青山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微烫。
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千里姻缘一线牵,江枫渔火对愁眠。”
奚蕴锦握住她的手,笑道:“又胡乱套用诗词。”
奚青山嘿嘿一笑:“阿姐的姻缘来了,春心荡漾了。”
奚蕴锦白皙的脸颊上瞬时浮上一片淡淡红云,捏捏她的脸:“小妹莫要多言,若被别人听了误会,对阿姐与晋公子并不好。”
奚青山摇头:“男未娶女未嫁,为何怕别人误会?我觉着阿姐同晋辞哥哥是真真儿般配呢。他又送了阿姐这把极其珍贵的琴,可见是懂阿姐的心意。”
奚蕴锦颇有几分不自然,叮嘱道:“小妹在外人面前万万不可乱说,便是兄长和爹爹面前也不可乱说,知道否?”
奚青山点头:“阿姐放心,青山儿只在你面前说说罢了,有分寸的。”
回到居室,奚青山立刻换上男装,欲翻窗而去出门,被拾光拦住。
“小姐,你这是又要去何处?今时不同往日,可莫要惹怒了大人。”
奚青山拍拍装进包袱里的盒子,笑眯眯道:“去下聘。”如此宝贵的礼物,寂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小姐,这是晋公子给你的礼物,可有转送别人的道理?”
小少女微微撇嘴:“既然是送我的,那便是我的物品了。再说,我并未转送别人呀,我的东西就是夫君的东西,夫君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是夫妻的共同财产,不用分得如此清楚。”
拾光不明白自家小姐的脑袋瓜里整日在想些什么,只得劝导:“既然小姐要去,务必避开旁人,悄悄地去,再悄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