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儿臣者莫过母妃。父皇一向宠爱母妃，便是连儿子也沾了母后的光。倘若儿子能娶奚大人的千金为妃，那与太子之争，也算多了一个胜算。”

桃贵妃闻言，嘴角漏出一抹不屑笑意，音量压小：“工诗善书精丹青，唯独不是个治国之才。若他坐上那个位置，堪忧啊。”

“母妃放心。若我们能拉拢奚长歌，太子那边稍动些手脚，闹出声，太子那边的人也该息声了。”

“奚长歌的女儿，唤做什么名字?”

“奚青山。”

……

“这位姐姐，你可知玄王殿下住在何处?”天色渐黑，一名小太监一跳一蹿至几名路过的宫娥身前，友好地问。

宫娥看她好几眼，确认的确是一名小太监后，问：“你是新来的?”

小太监连连点头：“今日刚进宫，来服侍玄王殿下的。”

宫娥转身一指：“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之后左拐路过庆华宫，再右拐到达太极池，再……”

“姐姐且慢。我第一次来不识路，可否劳烦姐姐领我一程?若是去迟了，玄王殿下定会狠狠罚我的。”目含惆怅地看着几名宫婢。

“我领你去吧。”给他指路的清秀小宫女站出来。

“那便多谢姐姐了。”

两人离去后，立在原地的宫婢们笑出声，窃窃打趣：“这位这小公公竟生得比女子还要娇俏。若是在我的老家，是会被豪绅买去当男宠的呢!”

“呵呵呵，你快别说了，小心被人听了去。”

“我们快走吧。”

奚青山跟着小宫女七拐八绕，快到长清宫时，小宫女好心提醒：“小兄弟，伺候玄王殿下你可得小心点，不然你会很惨。”

“此话怎讲?”

小宫女左瞧右瞧，确定周围无人后对着她耳语几句。

奚青山噗嗤一声笑出来：“欺负公主?逛花楼?大恶魔?”原来他在宫中的形象是如此不堪。

小宫女微微睁眼：“小兄莫要当玩笑话，一切须得小心。”

奚青山苦苦压住上翘的嘴角，捏紧小拳头认真点头：“我会小心的，多谢姐姐相告。”语罢塞了半袋碎银给她。

小宫女先前不肯接，最后钱袋被人硬塞进手中，她才羞赧接下，匆匆离开。

小少女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唇畔甜甜的小梨涡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可恶!”顿住脚步，脸色如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暗暗磨了磨后槽牙，“他居然去逛花楼?”尽不学好事!

如此想着，迈出大步子往长清宫而去。

长清宫一如往日冷清。现下天色已晚，负责洒扫院内的宫仆早已离开。

院子里靠墙隅的一株金桂绿叶冉冉，虽还未花开飘香，鼻尖仿佛已能嗅到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

少女期待的目光落被黄昏光线晕染模糊的门扉上，立在原地徘徊不前。

“可恶!若是他装作不认识我把我赶出来可如何是好?这么长时日未见，也许早就忘了我们昔日的情意与温存，我巴巴赶上前去寻他，可真真儿没面……”

“叽叽喳喳说什么。”忽然头顶被人拍了拍，随后脑袋上的太监帽被人提起来，被系在下颌处的帽绳轻轻勒住

扭头看去，那张精致又淡漠的神颜映入眼帘。

心里一时又是欣喜又是别扭，忽然闹起小情绪：“别碰我的帽子。”

于是恒寂放开。

这一身太监服略大了些，套在少女身上颇为宽松。甩了甩袖子，她微扬下巴：“我…我走错路了，不好意思……”

语罢转身朝外走去。走出几步回头瞄了瞄，见恒寂无甚反应，心下更气。

话本子里的片段，女角色同男角色擦肩而过时，按照常理男角色会拉住女角色的手同她解释，而后两人同归于好。

臭恒寂不解风情。

于是她打个弯转回神，嘴里喃喃念叨：“我东西掉了，回来捡一下。”

再次路过恒寂身边时，捏紧的小拳头忽然被人握住。心中咯噔一跳，依旧口是心非：“我们既不认识，公子拉我作甚?”

下一秒，身子被人转过去，那人面无表情替她戴好歪斜的帽子，微微附身道：“你进京来寻我。”

小少女别开头，气鼓鼓道：“少臭美，我才不是。”

“乖，明日回家去。”

奚青山一听险些一蹦三尺高：“我千里迢迢来寻你，给你解释的机会。你不仅当着外人的面说不认识我，现下还要赶我走，真真儿狠心!”顿觉委屈。

恒寂淡淡扫一眼四周，牵着她的手往寝宫里走去。

谢之怀不知何时守在门外，奚青山闷闷喊一声：“伯伯。”被恒寂拉进屋里。

“你听不听我的话?”将她牵至桌边坐下，他俯身问。

微微垂眸：“那要看是什么话。”

“既然你要留在宫里，必须离太子、二皇子及如玉公主远一些，知道么?”

“我知道。可我今日遇见辰王殿下了，是他带我进宫的。”

“辰王?”恒寂几不可见蹙了蹙眉，命令道，“若是他此后来找你，心尺量着分寸便是。”

奚青山乖巧点头：“我知道了。对了——”话锋一转，不自觉紧紧抿住唇，片刻后定定看着他，“你欺负公主便算了，竟然还逛花楼。你……你是不是同别的女子有……有染了?”

恒寂放开她的手，淡淡直视她：“没有。”

“那你去做什么?”

“喝酒。”坦然无比。

“喝酒?”她起身站上椅子，伸手捧住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喝什么酒?搂着美人儿喝花酒?”

“只是喝酒，赏歌舞。”

“如此……”她忽然凑近，两唇不过咫尺之隔，一开口，温热的气息便轻轻黏在男人形状优美的唇上，“那，她们好看吗?”

小少女眸子亮晶晶，微翘的鸦睫十分浓密，一眨一眨好似两把轻扬的小扇子，借着光线投下的阴影将鼓鼓的卧蚕笼住。

恒寂直白回答：“并未注意。”

奚青山微翘的嘴角透着一丝愉悦，继续追问：“那，我好看还是她们好看?”

恒寂不假思索：“你好看。”

除了奚青山之外，她从未认真打量过别的女子，甚至连她们的样貌也记不得。

脑海里只对她的样貌记忆深刻，自然是她好看。

少女的小爪子细细摸索着男人的脸颊，忍不住在心中感慨：纵然有时候会因为他阴晴不定的情绪和对自己的冷漠而伤心难过，但眼前这个男人的一眉一眼，总是能令她没由来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