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破烂的马车行走在清晨的官道,摇摇晃晃的。刚刚睁开眼睛的田晴川忍不住张嘴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这个呵欠就像病毒一般传染开来,从冉氏兄弟那边传到了赶车的黄老头那里,然后又回到了田晴川这里。
西南多密林,清晨的林间,虽是五月,但雾气仍然浓郁。空气里可看到点滴状的水雾往下坠落。
田晴川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用力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奇怪自己今天的异常状态。多年的军旅生涯,使得她产生了一种极高的警戒状态。特别是当了缉毒警察后,她这种警戒心理更加强烈。可是自从来到这里后,好似一切都不同往常了。睡觉很沉,也失去了警觉性。这种状态是极危险的。她暗暗地警告着自己。
今早睁开眼来,就看到田悯静静地坐在桌旁,目光极温和地看着她,那张光洁而俊郎的脸,一直保持着一个温和地笑容,这笑容很暖,像早晨的阳光,照得心里暖暖的。
田晴川爬起身,看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在床,她记得自己明明是睡在旁边的榻的,怎么会睡在床呢?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和装备,发现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松了口气,但也不由自主摸了摸脑袋。
“昨晚你从榻摔下来了,我把你抱到床去睡的。”幸亏田悯及时开口解释,减了她的尴尬。
“啊!”田晴川有点惊讶,因为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一向警觉,怎么自己摔下地了也不知道。
“快起来,洗把脸!用了早膳,就起程了。”
“他们呢?”
“冉家兄弟早已在楼下先等着了。”
田晴川哦了一声,下床来,在脸架边用清水洗了脸,漱了口,吃了早餐,然后就糊里糊涂了马车,可是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她都还没有想起昨晚自己是怎么摔下地来的。她偷眼看他,却发现他也正在看她,眼睛里蕴含着温和的笑意。
他似乎睡得极好,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马车在得得咕咕地往前行走着,雾气随着太阳的升起飘散开去,太阳渐渐从山头露出脸来。
行不多时,后面便有马匹赶,然后越过他们,往前而去。马匹飞奔腾起的灰尘,此起彼伏。
马车越是往西而行,从各岔路聚拢的行人便越多。出了青山里,前面便入了播州界。
远远的,有两匹马,一直跟在马车的后面。那两匹马,便是拜月神教的两名彩衣女子。她们昨晚在田悯手里吃过亏,在田晴川的插科打诨之下,一时不敢确定田悯是否就是本教所要找之人,或许田晴川才是那个他们要找的人。一时之间,出现两个姓田的人,很是让她们头疼。对于分析问题,向来不是她们的强项。她们一直住在高山密林之中,极少到江湖之走动,根本不懂人心、人性。她们看着年纪都才十六七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孩子模样。教中多是女子,年长的女子总是灌输她们:世的男人皆薄性。所以,对男人,她们天生没有好脸色。
半个月前,拜月神教来了一个陌生的神秘男子,此人戴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身材修长,求见教主。因他脸所戴的这张面具与前任教主有着极大的渊源。是以,拜月神教的现任教主破例把他迎进教中,好酒好肉款待。可却想不到,此人来意不善,开口向教主借天机棋。天机棋原本是拜月教的镇教之宝,是前任教主留下来的宝贝,如何能轻易借人。想不到此人明借不成,便暗盗。夜深人静之时,闯摩崖宫,不仅毁坏了祭月神器,还盗走了天机棋和摩崖宫里的摩崖天书。
教主正在打座,突闻此事,立即派出教中弟子四下追击。可是这神秘男子的真实面目教中无人识得,只听他山之时提过“……武陵五溪…姓田之类的话……”是以,教中派了无数拨人马追查半月,竟是毫无所获。
昨日就在田悯承认来自武陵五溪,又姓田之时,娜卡得一惊喜,便认定此人就是盗窃教中宝物的神秘男子,却想不到半路冒出一个姓田的小子,一翻话说得她哑口无言,打,打不过人家;下蛊,功力不济,害怕反受其噬,一时手足无措。但见对方并无伤害她们之心,于是,连夜派了一个侍女回去报信求援,而她则暗中跟着这两个姓田的男子。
只是她们的形象太过招摇,过往行人,都避免不了注目。好在江湖之中,素来知道拜月神教的厉害,不敢轻易招惹。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田悯从昨晚就早已知晓,此行必定是甩不脱她们的跟踪了。一路都在想着脱身之策。毕竟,与女人打交道,并非他的强项。他宁愿自己与自己对弈一局,也不愿意沾染女人。他觉得女人是极麻烦的事物。
前面有一条溪流,溪水清澈,赶车的老黄把马车停在路旁,大家便在河边稍事休息,休整补给,饮马。
溪水哗哗地流着,风吹过,洗去尘土,每个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田悯蹲在溪边,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两个彩衣女子不急不速地策马张望。他心里不由冷哼了一声:果然是在跟踪自己的。
“她们一直跟着,倒没什么,可是万一冷不防又下蛊怎么办?”田晴川偿过蛊毒的厉害,也有了警戒心理。
“咦,她们怎么才两个人了?”冉浩廷惊问道。
冉路远道:“肯定是因为昨天她们三个都没有打过田兄,另外一个,回去搬救兵了。”
冉浩廷道:“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如果被她们的人赶来,可就麻烦了。虽然田兄的武夫很厉害,可一群女人涌来,又是刀剑,又是蛊毒的,田兄未必能应付过来。”
田悯站起身来,甩了甩手的水珠,眼睛看向前面的山脉道:“你们不必怕,她们要找的也是我的麻烦,与你们无关。前面就是分界之地了,刚好我有事去‘飞山庙’一趟,与几位兄台,就同行到此吧!”
“你要去哪里?”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田晴川脱口问道。
冉氏兄弟也一愣:“田兄不去播州了?”
田悯笑道:“播州之约,不可不去,如果有缘,我们在播州定会相遇的。”
田晴川道:“你确定不是为了怕连累我们?”
田悯笑得更柔和了,凝视着她的眼睛道:“贤弟说哪里话,要说这连累,只怕也是你先惹的拜月教,连累的我吧。”
田晴川脸色微红,笑着说:“此事可真怪不得我呀!”
田悯脸色突然一正道:“此翻在下确实是有事要办,并非害怕连累和麻烦身,希望各位见谅!”
“那,如果你走后,拜月教的人找我们麻烦怎么办?我们打不过她们,也不会解蛊。”田晴川仍是不想放过他。
“你们大可放心,此事既然在下出了面,拜月神教就不敢再找你们了。”
田晴川虽然将信将疑的,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话挽留,心情突然悻悻然的。
休息一会儿,马车继续往前。
到了一山脚下,马车停下,田悯正欲起身,田晴川突然想到一件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你不是说要介绍你那位朋友与我认识么?你如此抛下我独自走了,到播州后,我去哪里找你?”
田悯道:“贤弟莫要担心,你只管前往播州,到时候我自会到播州来寻你的。”说罢,看到田晴川的手仍不放松,便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铜符,递塞进她的手中,道:“此乃我酉溪之符,见牌如见本人,此去播州,如有困难和需求,可执此符到播州‘双喜堂’,他们见了符,自会帮助于你。”
田晴川接过铜牌,只见那牌的狼图仰天张嘴,模样极是凶恶,在狼嘴方,印着一枚圆圆的月亮,似乎狼一口就欲把月亮吞进肚子里去。
田悯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纵身一跃,就下了马车,向几人一抱拳道:“几位仁兄,前路保重。”
“保重。”冉氏兄弟抱拳回礼作别。
“可是——”田晴川还欲说什么,车夫老黄已经一声吆喝,马车又缓缓前行了。
“那你一定要来找我啊!我在播州等你。”她忍不住高声叫道。
“一定,一定。”
田晴川手里握着那枚铜符,看着田悯慢慢往后退去,眼神里透出一丝迷茫。不知道为何,从初听说他要走的那刻起,田晴川心里居然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觉得整个天空都开始空虚起来。看着田悯一点一点慢慢变小,直至转过弯去,再也看不见人影。
田悯站在道旁,阳光照在他的脸,目送着那辆破烂的马车在眼前,渐行渐远,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并没有往常的那份洒脱和率性,而是一份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眷念和空茫。他看着马车那个一直盯着他的年轻男子,那张有着稚嫩和成熟稳重交叠在一起的脸,那双有些茫然却又显得坚毅的眼神,随着马车的转弯,消失在眼前。
他抬头往山看去,心情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呆呆地站了会儿,身后马蹄声得得,两匹快马追了来。马蹄声打断了他的遐想和沉思,打破了他那一份从未有过的淡淡失落和伤感。
于是,这一刻,田悯心里生出一丝厌烦,更有一丝怒意和躁意。
此时的田悯,心绪并不好,所以,平常的温雅摇身一变,变得异常的冷肃,他转过身去,一双眼睛如剑一般扫在娜卡的脸,冷声道:“娜卡姑娘,你一直跟着我,却不知是何意?”
娜卡扬眉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性格倒还直接爽快。
田悯不禁失笑道:“昨日我已明白相告,你们拜月神教的东西不是我所拿,你为何不信呢?”
娜卡道:“此事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可不疑,你说不是你所盗,可你承认来自五溪之地,又姓田,那你作用解释?”
田悯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你们要跟着我,无外乎是想盯着我,一路之留下暗记,是想拖延时间等到你们教主赶来,可是,你会觉得,我不是你们教主的对手么?”
娜卡傲然一昂头,高声道:“你既然没有盗窃,又何故怕人跟踪?”
田悯原本满腔怒气,听了这句话后,怒气竟然一下子都消了,道:“这倒也是,我既然没有盗窃,又何怕你们跟踪,当然,如果你们有能力跟踪的话。”
娜卡还没有反应出来他此话是何意思,就见他已经转身向另一条山的小路走去,脚步轻盈地迈开,只几步,就进了山林。
那条道很窄,马匹无法山,只急得身后的小侍女阿妹不知所措:“小姐,这……怎么办?”
“怎么办?弃马追啊。”
娜卡望着林野,愤愤地一挥手中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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