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给大家时间,现在回到你们各自的家族里叫出能管事的人,让他们过来和我谈谈。”
韦斯特道格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明天同一时间,我会在这里诸位的到来。”
没一个人对这番话做出回应,但韦斯特道格确信,在场的所有贵族,今晚都注定不会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落下了山。
夜晚继续扮演着肮脏秘密的守护者,而这个夜晚,注定会很漫长。
在郊外一座不起眼的庄园里,年轻军官无所事事的敲着桌沿,这圆桌有些年头了,精致的雕花风格看来像是科穆宁王朝时期的产物。暖炉里火焰正旺,军官旁边的中年人哼着民间夜曲,他在等待某个乘坐马车过来客人。这一幕若是放在平常,似乎就是和老友聚会的温馨画面,可年轻军官明白,今天这次会议或许会改变诺瓦瑞恩的未来。
马蹄声越来越急促,然后戛然而止。
“天气有些冷了啊……”
老者伸手推开庄园的大门,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向屋内:“究竟有什么样的惊喜在等着我们呢?”
进了屋,小楼内里面的装修很奢华,精致的波斯地毯,名画家的作品,刻着古老家族纹章的银餐具,都在彰显小楼所有者的财富。
楼梯传来了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在笑声渐渐停止后,来访老者的身后传来了软绵绵的抱怨:“大晚的没法好好休息……”
这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军官站了起来,嘱咐佣人端一壶刚烧好的茶,他身边的中年人也站了起来,有些紧张。
来访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吱呀——”伴随着推门声,老者后面的少女斜着身子甩了甩头发:“最好今晚就把所有事定下来。”
一头蓝发让中年人有些吃惊。
“好久不见,维可小姐”军官拥抱少女,旁边的老者抖了抖披肩,好像有些受凉。“菲利普骑士,您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老者脱下披肩:“我很少在晚出来,不像你,托克蒙克。”
年轻军官正是从小和韦斯特道格一起长大的伙伴骑士托克蒙克,作为韦斯特道格的心腹之一,他很少离开阿卡迪亚,但这次,他随着韦斯特道格一起来到了诺瓦瑞恩——而且比韦斯特道格先到一步。
某些事情在黑暗中悄然改变着。
军官给少女亲自倒满满一杯奶茶,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这位,是安居洛斯家族的族长,埃波尼埃斯·安居洛斯。”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自己胸前鞠了一躬:“请您向殿下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
“别这么紧张,埃波尼埃斯阁下,殿下已经知晓了你的忠诚与决心”菲利普带着安慰的语气来缓解紧张的气氛。
“所以我们才会来和你谈谈。”
维可开口,声音虽然懒洋洋的,但中年人听了还是心里一紧。
“我们的人已经把贸易站强制接管下来了,本土派已经没有余地了……你在紧张什么?”
“可是……教会那边……”
“教会那边是什么态度?”维可大大咧咧地从兜里摸出梳子,开始仔细打理自己的蓝色秀发:“你放心,你是担心君堡牧首和罗马教廷那边的意见不一致好让他们找到借口来把事情闹大?”
“只是……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维可叹了一口气:“埃波尼埃斯,我向你保证,罗马那边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只需要一些闪着光芒的金币,帝的仆人也会明白,对错应该怎么区分……”
“那些热那亚的商人呢?他们的态度……”中年人还没说完就被烦躁的维可打断了:“哪些商人?我们可没见过什么商人。”菲利普骑士笑了笑:“或许……他们都被灰眼睛杀了吧?”
维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确实,灰眼睛看起来就很像残害商贾的恶霸,您觉得呢?埃波尼埃斯阁下?”
中年人若是再听不懂话里的寓意,就太愚蠢了,但他没想到殿下居然胆子这么大……
“当然,当然,灰眼睛确实会这么做……”
维可伸了个懒腰:“那么,埃波尼埃斯阁下,我们来谈谈土地的赎买吧,放心吧,您的家族起码还可以保留三成的土地。”
“至于死硬派……”
菲利普突然插话:“没有死硬派,阁下,只有那些和灰眼睛残部纠缠不清的叛国者,不过,我相信大部分人还是无辜的。”
维可撇了撇嘴,灰眼睛残部……不存在的东西是没法被证明的。
大部分所谓“灰眼睛残部”都在阿卡迪亚接受再改造和教育,还有一部分被安排到了农村和牧场里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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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买,您可以得到的可不只是工坊,商铺和房屋……最珍贵的还是许可证。”
“许可证?”中年人愣了一下:“什么许可证?”
“让我为您慢慢解释……”
相对于庄园里面几个人举杯庆祝,卡西奥雷斯则焦虑了许多。
诺瓦瑞恩堡里十分安静,大部分人都陷入了睡眠中。均匀的呼吸声听着让那些最后清醒的人也添加加了一丝困意。卡西奥雷斯打了个哈欠,又一次拿出厚厚改革方案的最终报告,准备看看能否找出什么纰漏。这份报告他已经看了千遍了,然而只要闲下来,还是会习惯性拿出来翻一翻,内心的焦虑也会在此时稍稍被压下去。
离天亮越近他越不安。这种不安甚至影响到了身边的文书。“先生,您还好吗?”一声问候将卡西奥雷斯拉回现实,他发现自己将咖啡倒在了衣服而而浑然不知。
卡西奥雷斯摆了摆手,走到阳台望着月亮。“先生,别担心,一天时间,他们翻不起浪花的。”后面跟随的文书看起来很放松。
“我不是在担心这帮人。”卡西奥雷斯扭头看着文书,文书摇了摇头:“先生,我们有一百二十位军团士兵驻扎在这里,那你在担心什么?”乌云遮住了月亮,卡西奥雷斯眼头很疼。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文书的疑问。
看着沉默不语的卡西奥雷斯,文书轻声劝说:“睡一觉吧,先生,您可能太累了,需要充足的休息来恢复精力和思维。”
二十多个小时没睡觉的卡西奥雷斯确实有些头晕。
“我知道了,那么,明早再见吧。”
“明早见,先生。”文书吹灭了蜡烛,走了出去,轻轻关了门。
卡西奥雷斯衣服都没脱就摔在了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卡西奥雷斯看见了周围随风狂舞的火焰,血染的十字架,被绑在十字架的女孩和周围隐藏在一片黑压压斗篷里的扭曲面孔。整齐划一的呼喊带起的声浪惊吓起沉睡的火星乌鸦四处乱窜。
某个黑色斗篷仿佛发现了卡西奥雷斯,伸出枯瘦的手指向了他的方向。刹那之间,卡西奥雷斯和斗篷的对视仿佛产生了化学反应,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赫然睁开。
卡西奥雷斯转身想跑,跑出这个荒诞的地方,但仿佛潮水般的黑斗篷从四处拿着火炬围住了他。
不过,黑斗篷们仅仅是围着卡西奥雷斯,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这时候十字架方向又传来微弱的呼救声,被绑着的女孩逐渐在火焰中消逝,呼救声越来越嘶哑与模糊,直到火焰完全吞噬女孩的前一刻,女孩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看着卡西奥雷斯,对着卡西奥雷斯喃喃自语,无声无息。
此刻,卡西奥雷斯忽然间仿佛读懂了女孩的内心。
“你也会被绑在十字架烧死。”
卡西奥雷斯忽然感到心口一阵疼痛,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但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
天翻地覆,半黑半白。眼前的一起开始模糊变形,渐渐变清楚之后,卡西奥雷斯发现自己站在冷风中发呆,没有十字架,没有火焰,没有斗篷。周围还是熟悉的一切,窗外有士兵在巡逻。
但卡西奥雷斯清楚,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
“颜色代表着情感,蓝色冰冷而粗糙,红色温暖而坚定,金色肃穆又虔诚,绿色则是异教徒的刀锋。”
耳边传来了喃喃低语:“那么,你的决心,是什么颜色的?”
“决心……也会有颜色吗?”
耳边的低语并没有回复卡西奥雷斯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说话。
“你现在的生活,是虚幻还是真实?”
卡西奥雷斯皱起了眉头:“当然是真实的生活。”
“那么,真实的生活,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吗?”
“我们没法创造生活,只能掌握生活。”
耳边的低语叹了一口气,好像非常失望”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创造生活最重要的是明白自己带着什么样的情绪在往前走。”
卡西奥雷斯皱了皱眉头:“您想说什么?”
低语轻声笑了出来:“所以,创造出你的生活吧,看看它是什么颜色的,看看自己一路会留下什么样的色彩。”
说完这句话,低语消失了,随后卡西奥雷斯也醒了过来。
头依旧很疼,一抹紫色他在眼前一闪而过,视野里一片漆黑,卡西奥雷斯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