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忽然觉得心里泛出一丝酸楚，不适应林穆的这种客套和疏离。她甚至有些怀念多年前在伦敦，她还是他组里的实习生的日子。一瞬间的恍惚，林穆已经离开了会议室。

李洛看着没人动过的早点，叹了口气，和会务说，“请你把它们带到廖总办公室吧。谢谢。”她又看了看表，10:25，不如现在回家，先眯个两个小时，然后再去办公室，和莫飞具体商量。

拎着包准备去电梯间的时候，舒秘书向她跑来，往她手里塞了把保时捷的车钥匙，“洛总，周总说，现在这辆车没有人开，你摇号也麻烦，就你先用着吧。车我停在地库的G2-451D。”李洛往周诗亦所在的玻璃会议室看去，扬了扬手里的钥匙。周诗亦朝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李洛看了下手机上，周诗亦的信息，“不是送你的，项目结束了归还。”李洛想了想，给他发了条消息，“那多谢啦。”

回到家后，李洛直接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这一睡才两个来小时，颠倒恍惚的梦境却把她拉回了好多年前。

李洛认识林穆是在五年前。那时，她刚从纽约的C大毕业，拿到了T行在国内A市债务资本市场一份六个月的实习。李洛拖着全部家当，从纽约飞回A市，暂时借住进了好友谢之遥租住的公寓里。两周的入职培训后，李洛得知自己被分到了Rachel和林穆的组，看的项目会是中英跨境的债务融资。Staffer小姐姐听说她的去向，表情微妙地说道，“天，祝你好运了李洛，你会学到很多的。呵呵。”

李洛回到公寓便兴冲冲地和谢之遥说起接下来的项目安排。谢之遥立刻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著名的雷丘+坟墓组合吗？说的就是Rachel和林穆啊！一年前我才刚入职T行，在他们隔壁组。暑期实习的时候，林穆的项目来了一个O大的小妹妹。O大，O大，O大，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小妹妹干活卖力、技术超强，那就是一头高颜值的牛啊。唯一不足是英语听力还是不够过关。”

“然后咧？”

“我听说，有一回和律师的会议上，小妹妹应当是要做笔记的。可是她听不懂对方律师奇怪的苏格兰口音，大概是漏了一些细节？具体我也不清楚啦。坟墓当然没有现场发作，但是转头就找上雷丘说要开人。虽然那时的坟墓还只是个Associate，但是雷丘素来以他为准，本来小妹妹十周的暑期实习，三周都没过去！后来的七周，她应该是有一个悠然自得的暑假咯。”

投行的惯例是每年都会在实习生中择优发全职offer。李洛原本觉得自己应该挺有希望的，听了这些却有些发怵。时间在她的惴惴不安中，到了进组的第一天。

Rachel作为组里的ED，一早就请她去喝咖啡，介绍组里的情况。Rachel是英国人，梳着精致的金色短发，踩着一双亮黄色的平底鞋，啪啪地往前赶去咖啡店。李洛别扭地踩着高跟鞋，硬着头皮跟上她的脚步。

细心的Rachel停下来，扫了一眼她的鞋子，就笑了，“我给你说个小秘密，以前我也总是想要尝试高跟鞋，你知道为啥最后放弃了不？”

“为什么？”李洛感激她放慢了脚步。

“两年前我在伦敦要晋升ED的时候，需要和大组里的几位合伙人面试。作为组里唯一的女性候选人，我专门挑了双高跟鞋，显示我的气场。”她们走到了咖啡店，Rachel为李洛拉开了玻璃门，示意她先进去，“结果，我在进会议室的那一刻，就摔在了地上。哈哈哈，是不是很悲剧？”

“哎，好惨！”李洛渐渐不像刚见面时候那样拘谨了。

两人落座，Rachel简单介绍了组里负责中英跨境债务融资的三位VP。啜了咖啡，她继续说道，“林穆刚刚上手的Proje，需要在伦敦和国内两头跑，我觉得是最需要你帮忙的。你的签证在入职前HR也已经帮你搞定了，是吧？”李洛连忙说是。Rachel满意地点点头，“下周一林穆从巴黎回伦敦，组里的分析员Chelsea会和他一起。你最好周末就到伦敦住下，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李洛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起林穆可怕的传闻。喝完咖啡，Rachel带着李洛稍稍熟悉了下环境，便自顾自忙去了。于是李洛迅速收拾了一些行李，踏上了两天后飞往希思罗机场的飞机。

时间很快到了周一，刚到伦敦，时差都没完全倒过来的李洛，一早五点就起了床。五点半的时候，邮箱里跳出了一个名为“中英跨境投资现状分析与展望”的会议邀请，是林穆转发的，消息很简短：“欢迎入组。”

由于刚进组一周，上午的会议开始时，李洛只是做了导引和资料的分发。她紧张地扫了一眼入座的私募大佬们，几十个人中，竟然只有两位女性。她本以为出了工程学院进入金融，会到一个男女均衡些的环境，看来是想错了。参访团的领导们在会议室里围坐了一圈，中间的空场放着投影仪，白板，和一些叠放了资料的桌子。

会议的目的很直接，投资银行常常需要拉拢私募股权和风险投资机构，作为自己的资源池，在客户有资本需求的时候，及时给予支持。而行内研究部门组织的行业报告会就是一个很好的场合。林穆也会简要介绍之前负责的几个已经过了保密期的案例，给投资人做个参考。

在行研部门简述了TMT中英跨境投资机遇的现状分析和前景展望之后，林穆总算及时赶到了现场。由于之前各种小道消息的铺垫，李洛一直以为这会是一个严肃的中年大叔。然而林穆看着二十六七的年纪，身材颀长，五官很是好看。应该是刚从机场过来的缘故，他穿得并没有很正式。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笔挺的西裤恰好露出黑色鞋跟。走进会场后，林穆的目光在李洛身上停了几秒，她也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林穆朝她和煦地笑了笑。李洛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