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飞边往茶水间走边说：“今天早上人员变动的事项通知得特别紧急，我也是提前半小时才知道，所以都没来得及知会你一声。”

“我明白。”李洛十分理解，跟上她的脚步。

“我买瓶水，还有几个事情想和你碰个头。”莫飞走到了茶水间的自动售卖机前，扫了一下二维码，伸手按了气泡水的蓝色按钮。那自动售卖机虽然有扫二维码支付的功能，但怎么看都像是个刚出土的文物。

自动售卖机收了钱，“咕噜咕噜”响了好一阵子之后，竟没能吐出一瓶水来。

李洛鄙夷地看了它一眼。她从不用茶水间的售卖机，往往是直接去楼下公司食堂觅食，看来自己的确英明神武、算无遗策，从不和这种老掉牙的科技较真。

莫飞看出了李洛脸上的鄙视，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这个……我跟你说，好好敲打一下就行了！”

莫飞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李洛手中，然后伸手去出货口倒腾。

李洛看着莫飞优雅窈窕的身姿半蹲在贩卖机前，纤细的左手搭在售货机左侧借力，右手掀开了出货口右侧的推门，用脚使劲踢了两下这笨重的机器。“嘭！嘭！”从那骇人的撞击声来判断，货道里应该是受到了些重创，可出货口仍旧空空如也。

李洛向后退了两步，心里预演着：若是莫飞徒手把这售卖机拆了，自己还得站远一些保命。毕竟现在亦舟正在关键时期，休假养伤？周诗亦得把自己杀了。

这时候，李洛手中传来震动，她本能地以为是自己手机响了，便拿起手机看向屏幕。屏幕自动亮起，锁屏壁纸的色调于她有些陌生。李洛这才意识到，捏在手里的，是莫飞的手机。

她刚想收起手机，锁屏上弹出来的通知让她愣在了原地。

屏幕上有一条林穆刚刚回复莫飞的邮件。李洛盯着邮件预览内容看了好一会儿。

邮件的标题：“内部裁员，洛OK，快感谢我！”

邮箱App不是公司邮箱，所以这应该是莫飞给林穆发了一条仅有标题、没有正文的私人邮件，和他沟通今天古立裁员的信息。为什么？

林穆的回复：“多谢。”

李洛愣神，林穆认识莫飞，但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为什么裁员的事才发生，莫飞要第一时间告知林穆？

而且他们俩是多大岁数啊？这年头，谁发个这么简短的消息，还要动用邮箱？

想起上回在竹落的时候，李洛还以为自己误听了莫飞和简平儿提到林穆的名字，现在看来未必，因为莫飞与林穆的确相识。

李洛收起了手机，抬眼见莫飞还在和售卖机斗智斗勇。她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莫飞说道：“姐，要不咱算了。就这会儿，你挣的钱也够买瓶水了吧？我们去楼下……”

莫飞没理她，被激了一句，直接把整只前臂捅进了出货管道，使劲敲了几下，那瓶气泡水终于不情不愿地掉了下来。

莫飞没好气地走回办公室，李洛忙跟上去。到了办公室坐定，莫飞喝了口水，总算又回到了温温柔柔的样子，“这些天南雅的案子看得怎么样？”

南雅是莫飞一直在负责的客户，李洛最近才得空上手帮忙。作为一家加利福尼亚帕罗奥图的软件和服务提供商，南雅主要负责提供数据分析服务。他们最著名的案例，应当是利用大数据技术帮助F1世界一级赛车方程式进行赛车测试、空气动力学的分析。

一直以来，F1的每一场比赛都被大量数据环绕。一场两小时的比赛，每辆赛车也许就有一百个以上的物理或虚拟传感器在运作，而每一个传感器会以平均 100-1000赫兹的频率记录数据信息。如何利用传感器上采集的数据建模，再将复杂深奥的机械工程类数据转化成图形化的赛事播报，这些是南雅在研究的内容。

Nenya（南雅）这个名字取自小说《魔戒》，是精灵三戒之一：水之戒。创始人究竟为什么要给公司取这个名字，李洛不得而知，但书里的描写是极其浪漫的：“有颗星辰停留在你的手上”。南雅现在早已是市值上百亿美金的纳斯达克上市公司，数据科技圈内人士也许并未听说过魔戒水之戒，但一定听说过南雅。

李洛回答：“上周开始，我和符容把南雅感兴趣的几个目标企业数据资料室的权限都申请下来了，这些天在整理尽调的资料。但是大部分企业的线上数据室资料有限，可能还是得到公司去实地考察。”

传统的数据资料室其实就是一个灰暗的资料存储小密室，里头存放着目标企业的主体、股东、资质和许可、固定资产、无形资产、财务、业务、技术等等信息。尽职调查中涉及的商业机密往往存放在数据资料室里头。

在几十年前，参与兼并运作的买方、卖方、服务方都得亲自到这间存储室中完成调研工作，数据资料室也被业界戏称为“暗室”。

现如今数据资料室早已被搬到线上，数据也都是在保密性极佳的数据中心存储。只是南雅在调研的几个企业还相对稚嫩，并未搭建完善的数据中心，很多内容还需要投行人员去公司实地考察，面对面地完成尽职调查。

莫飞说：“对，忙完了这几周，我会带着几个组员专门去跑两次B市。你们最近加紧些，把已有材料梳理一下，缺什么就列下来，帮助我整理一个尽调清单，我和企业去沟通的时候也有个脉络。”

李洛点头，接着汇报：“还有，我们也在仔细梳理南雅这两年完成的一些收购案子。收购墨数科技的项目虽然不是古立在负责，但也是很有借鉴意义的。”

墨数是一家在线广告公司，虽然南雅对于墨数的收购企图并未公开，但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墨数作为一家美股上市企业，公开信息齐全，10K/10Q等财报都可以作为参考。由于买卖双方都是上市公司，待到消息公布于众，估计股票市场又会有些不小的波动。

李洛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莫飞，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莫飞笑道。